赵宇川示意许有仪安坐,自己隔着帘子询问,“何事?”
“是孙府的人……”车夫低声回答。
孙府全家流放的日子,就是今天。
那么一长串的人,许有仪只认识孙月颜。她的背已经垮了下来,面上也不再骄傲端庄,只是有着无尽的茫然,还有,一丝的困惑。
“怎么会?”许有仪还不知道孙家获罪的事情。
“傅指挥使在朝会指证孙府密养死士。”赵宇川喉头发干。
“是真的?”许有仪惊问,随即面容失了血色,“假的。”
许有仪放下车帘,呐呐无言。
今日她有幸见到了傅指挥使,看着邻家叔叔一般很是和蔼可亲,收下冷君宇做义子时更是笑的真情实意,眼角甚至都含了泪。
她当时还在遗憾,若是冷君宇没有认义父,或者哪怕晚一天,自己或许能说服傅指挥使帮忙也说不定。
如今回想,简直天真,甚至可笑!
黑龙卫指挥使啊,哪有那么简单,她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向他求情。
许有仪握紧了衣袖,这份药,是唯一的希望了。
马车在沉默中摇晃着前行,终于在一处空旷无人森严阴寒处停下。
诏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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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许有仪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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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阴暗潮湿,气味令人作呕。比这些更可怕的,是墙面地上仿佛永远也洗不去的暗红。
在诏狱最深处,一个稍大些的单间,穆无忧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草席里钻来钻去的老鼠与蟑螂。
他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很快就来了。
脚步声响起,穆无忧转身行礼,“傅大人。”
来的是两个傅大人,一个身着黑龙卫千户官服,年纪尚轻一脸正义,傅千户傅承风,另一个锦衣在身,面有皱纹气质和煦,傅指挥使傅百里。
穆无忧躬身的方向,只有傅百里。
傅百里刚从宴席过来,身上还带着酒味。闻言没有回应,只是板起脸,抿着唇,
“穆无忧,你竟敢骗我!”
诏狱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换个胆小的来,只这一嗓子,就得趴在地上求饶。
穆无忧却反而站直了身子,面上甚至带上了无所谓的笑,“傅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你不害怕?”
“傅大人慈爱温和,为何要怕?”
傅百里眯起眼睛,杀意有如实质。傅千户感受到傅百里的变化,上前一步剑指穆无忧,
“大胆,这里是诏狱!”
穆无忧却被逗笑了,看都不看傅千户,只盯着傅百里,面上满是遗憾。
傅百里按下傅千户的剑,鹰隼一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穆无忧,“你在威胁我。”
“彼此彼此。”
“就凭那几个人,也想闯我傅府?”
“不知傅府比之冬狩大营何如?”
穆无忧笑着看回去。一老一少两人,隔着门栏对望,门栏外的人绷紧身子黑沉着脸,门栏内的人随意站着轻松惬意。
两人都没有说话。
傅千户突然明白了什么,“穆无忧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动娇娇一根寒毛,我必让你的未婚妻陪葬!”
“闭嘴,出去!”阻止的是傅百里,语气之狠厉是傅千户从未见过的。
傅千户忍不住一抖,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躬身离开。
等到傅千户走远,傅百里这才看向穆无忧,“李承志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穆无忧已经收了笑,只扯了个嘲弄的弧度,“他老了,你也是。”
“哦不,傅大人更惨,朝野皆敌,后继无人,死无全尸,带累亲人。”
穆无忧语气平平,但他每说一个字,傅百里面色便苍白一分,等话说完,傅百里甚至站立不稳,他下意识看向外面,那是傅千户离开的方向。
“他不行,你知道。”
傅百里上前一步,靠近穆无忧,恶狠狠道:“我今日又认了一个义子。”
穆无忧只是不屑的嗤笑,依旧盯着傅百里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更好。”
“……我如何相信你?”
“你别无选择。”
傅百里神色变换,良久,终于松了肩膀,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穆无忧弯了眼睛,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了。”
不多时,两人换了个干净的地方,隔桌相坐,桌上摆满美酒珍馐,穆无忧抬手将傅百里的酒杯斟满。傅百里面上是冷君宇熟悉的慈爱,他端起酒杯,在手中捏着,
“他只是我一时心软放掉的一个小太监,皇帝知道,他不会信的。”
“圣上从来不在乎是谁,他要的只是个证人,他会信的。”
“朝臣在乎。”
“朝臣不在乎。”
“我在乎。”
“你更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