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祭当天碰巧是个周六,今年立冬要比往年都冷清一些,才十一月初银杏叶就落了满地,两侧的乔木秃着枝丫,像是行将就木,举着双手乞讨的老妪。好在当日是个晴天,久违的阳光在清晨拨开薄雾,给棉花似的云朵镶上金边。私立青春学院没有哪一日比今天更加热闹了,宽阔的中央大道被各式各样的摊铺所占据,比如三年E组的鬼屋,C组的占卜店……但这些都不在三日月昼感兴趣的范围之内。她在不知哪个班级所开设的甜品铺里买了可丽饼,又从隔壁敛了满满一杯碗的关东煮——文化祭的开始和结束也意味着她食草生活的结束。
正赶上休假日,三日月拓哉和越知月光找到她时,她正站在摊位前挑选面具,最后选中了一只祭奠上常见的狐狸,见三日月拓哉走来,她遥遥招了招手:“哥哥,越知前辈——”
手冢国光见到她时,距离其实远的很,但就是在匆匆一撇之间看到了她——她穿着松松垮垮的蓝色菱纹毛衣,细直的双腿裹在牛仔裤里,被衣袖遮住半截的指尖捏住一张粗制劣造的狐狸面具底端,轻轻一抬便展露出清冽澄澈的双眼,半张脸埋在阴影里,阳光穿透垂在额前和肩头的发线,铺满了另外半张脸,看起来高深莫测,嘴角拉扯就亮出一排小巧洁白的牙齿。
他的呼吸一滞,心跳快的像是要跳出胸膛逃逸似的,忽然想起那个她带着自己逃跑的夜晚,她摇晃着脚尖,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来的一瓶代糖的气泡水只浅浅抿了一口就盖上盖子:“告诉你个秘密,手冢,反正你也不会说出去——我以后想去依川的大森或者是西湘的和泉买座山,没有山的话买几亩田也不错,再搭一个小院子,只我一个人,与世隔绝。”
站在对面的越知月光像是平原上骤然兀起的崇山峻岭,怀里抱着缩成一团的猫,肥硕的像只橘色的毛线,她将面具挪到脑袋一侧,戳中杯碗里的一枚墨鱼丸抵到它面前,可惜它打了个哈欠,抖动着胡须看也不看:“是你们家的猫吗,它叫什么?”
越知月光的话一如既往的少,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糊糊。”
“我能抱它吗?”
他一言不发的搂住糊糊的前爪,刚递到她面前,正要伸手去接,这只皮毛被打理的一尘不染的肥猫便挣脱越知月光的双手扑到她脸上,蹬住她的后脑勺,趾高气昂的跳出去老远。三日月昼捋着被它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咬牙切齿的追上去:“臭猫!老子要抱,你居然敢跑!”
今日也是安静不过三分钟的三日月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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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24(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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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糊糊也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之猫,否则三日月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它怎么会笔直的冲到手冢国光怀里。他接住迎面而来的糊糊,风衣外套上沾了猫毛。杀意满满的三日月昼撸起袖子像是要来阉割了它,他伸出胳膊,将她脑袋上的狐狸面具扣下去:“别胡闹。”
手冢国光是个天生的衣架子,肌肉匀称再加上两条颀长的腿,更令人嫉妒的是太阳底下反着光的白皮肤,三日月昼一度怀疑他是以吨计数来使用防晒的,可世界上就是有这样可憎的人,哪怕在骄阳下晒上一整个夏天,回头褪一层皮又比鱼肚白还干净了。这天他没有穿制服,一件长度到小腿肚的卡其色风衣,换成稍矮一些的人恐怕看起来会像个不足一米二的侏儒,稍瘦一些就会单薄,敞着前襟,露出里头半高领的黑色毛衣和牛仔裤,拂着糊糊脑袋的手上卡着鳄鱼皮表带,隐隐约约一截白嫩的脖颈让人遐想。三日月昼取下面具,望着他精雕细琢的塑像般的面孔,叹惋的摇着头:“你这张脸就不能有些变化吗?”
他给了她几许反馈——蹙起了眉头,但她更加不满了:“你本来就像是一个老气横秋的叔叔,再皱眉头只会显得更老。”
见她立在一个少年面前聊了许久,那少年低着头,怀里抱着越知家那只胖到连打架爬树都困难的猫——这个问题越知月光早已想过无数次解决方法,但猫粮一减量,糊糊就会向越知家昂贵的皮质沙发发泄怨气,论起娇纵来,三日月昼和糊糊的确有的比较。他偶尔抿起嘴角,露出几不可察的好心情,可惜眼镜和睫毛遮住了他的眸子,三日月拓哉看不到他的目光,于是他便带着好奇心径直走过去:“阿昼——”
手冢国光的视线抬起来,从三日月昼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的属于自己的身影挪向前方。去年集训时相识的越知月光为给他添了麻烦的糊糊道歉,他解下纽扣上挂的猫毛:“好久不见,越知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