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声支吾着:“脚疼……”
他说了句:“冒犯了”,拎起她的脚踝左右检查了一遍,按了几下痛处:“踝关节可能扭伤了。”起身找来冰袋贴在了她微肿的脚背上。
“手冢君好像很精通急救欸。”
“嗯,以前伤过手肘。”
她听说过这件事,国中一年级的手冢国光曾被年长一级的武居学长用球拍击中手肘,留下了后遗症:“你现在可以去打温网,应该是痊愈了吧?”
“啊,已经痊愈了。”他回答。
“你的脾气太好啦,要是我的话一定要揍的他满地找牙才行。”望着他低头时垂下的睫毛,通过白净的皮肤和一道褶皱也没有的衬衫,很难想象浑身上下透着书卷气的少年是个十六岁就已经打入温网四分之一决赛的网球运动员。
只要他想的话,什么都能做的很好,这一点和三日月昼何其相似,可相比手冢国光,除了名次上的差距,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是她所没能察觉只隐隐有了个苗头的,至于那轮廓究竟是什么,她并不清楚:“下一场男子一百米短跑有不二同学,你快去看比赛吧,我自己处理就好。”
他抬起眼眸,锐利的目光投射到歪七扭八的撑着床铺的三日月昼身上,后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我为什么要去看不二的比赛?”
欸?
去看男友的比赛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你不关心他吗?”
“需要在这种事上关心他吗?”
什么什么?
这是什么态度?
四目相对,闹别扭的少女一下把自己的脚从他温热的掌心里抽出来,抻到了伤口疼得横在病床上闷哼着打了好几个滚,卷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枚没来得及切开的寿司。
“草间老师回来后再让她帮你检查一下脚踝,我先去赛场向花崎同学说一下你的伤情,你休息吧。”
闭着眼睛小憩的三日月昼听见背后响起手冢国光站起身来,床板恢复如初发出的“吱呀”的叫喊,运动鞋磕在瓷砖上的摩擦声渐行渐远,被推拉门隔绝在走廊里。
半晌,她终于睁开一道眼缝从床上弹起来,掌心里没出血的几道划痕散发出灼热的疼痛感,相比膝盖鲜血淋漓的伤口还不算什么——遇到手冢国光这个渣攻,不二君也太可怜了。
如同打开开关而延迟了数十秒才亮起来的白炽灯,迟缓的意识到三日月昼刚才是在朝自己撒娇。
手冢国光陡然停下了脚步,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又敛起了眉——闹脾气这个坏毛病也得改一改。
两人各怀心思,像是不在同一频率的电波。
原以为花崎诗织稍后就会拿着她的背包和制服过来医务室,结果闭上眼睛再醒来,看一看挂钟,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巨大的,厚实的流云被身后的阳光镶上一道辉煌的金边,由风吹着向天际飘去。三日月昼艰难的翻了个身,张开五指遮掩着从窗户里倾泻下来的光线,白纱帘在头顶摇曳,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窗框外湛蓝的晴空。
她晃了晃久睡后沉重的脑袋,小声嘀咕着:“诗织这家伙去哪儿了,都不关心我……”和草间医生道别后一瘸一拐的朝体育场的方向走去。
“早乙女同学,我真的不是有意绊倒三日月同学的,拜托你相信我。”辩解之后是好友的附和:“是啊,早乙女,黑川正打算去和三日月同学道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穿过长廊在绿化带附近看到了早乙女琉奈的身影。正打算过去就见她举起录像机,发出似有若无的哂笑:“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特意留了录像,要找荒川老师来查证吗?”
三日月昼压低了眉梢,不顾膝盖上的伤口传来的痛意,着急的迈开大步:“琉奈——”
“啊,三日月同学!”B组的黑川同学遥遥看到了她,连忙弯下腰向她道歉:“比赛时我一不小心绊倒了你,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太对不起了!”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算了——”她拍着早乙女琉奈的肩膀,笑着说:“别生气,生气会变丑”,转身挑着眉梢,面对黑川就换上一副盛气凌人的倨傲面孔:“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三日月……”
“究竟是意外,还是嫉恨我去年十二月打你的那一巴掌呢?”她笑的高深莫测,像是看透一切的神棍,眉梢,嘴角和杏眼都带有弧度,可寒气就是从眯缝起来笼上一层琢磨不清的薄雾,磨砂玻璃似的眼珠子里渗透出来,看的人心惊胆颤。
事情要追溯到去年十二月份的教学参观。
从事科研工作的早乙女夫人算是老来得子,早乙女琉奈十五岁时,五十七岁的早乙女夫人已然满生华发,皱纹遍布,平时忙于工作,每天在实验室奔走,疏于打理,看起来就更加显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