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米径赛对于耐力好爆发又强的三日月昼来说是小意思。
信号枪打响后的第一圈就一直不慌不忙的领先第二名半个身位。
变故发生在第二圈的弯道,后一名选手赶超她时绊住了她的脚踝,细细长长的三日月昼只感觉目眩神迷,世界像是颠倒了个,黄天在下厚土在上,连打了两个骨碌才躺在跑道外。
做现场记者的早乙女琉奈最先反应过来,慌乱的喊她的名字:“昼!”,丢下三脚架就跑过去询问她的伤况:“你怎么样?没事吧?我带你去医务室!”
对方眨了眨眼,撑着橡胶场地,借机超越她的选手一个又一个在眼前晃过,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身体一瞬间就先于脑袋给出了答案——她迅速爬起来,重新回到跑道。
至于早乙女琉奈还有花崎诗织,甚至还有手冢国光的声音都在她耳边回荡的:“快弃权!”她听都不想听——能不能赢是未知的,但不想输是肯定的。
冲刺阶段的最后半圈,她接连与五名选手擦肩而过,以一个身位的距离率先迈过终点线,观众席上零零星星的惊诧、议论、担忧和惶恐在这一秒全部转变为欢呼——
“不愧是三日月同学,被人反超这么多居然能拿第一”
“受了伤还能跑这么快,不去做运动员也太可惜了”
“什么啊,三日月同学这么拼命,也太让人感动了吧”。
直到花崎诗织拿着手帕,翻过观众席朝她奔来,她才觉察到擦伤的膝盖传来阵阵的痛感,鲜血已经顺着小腿肚一路流淌,浸湿了白色运动鞋的里衬,呈现出刺眼夺目的红,掌心和胳膊肘也全是渗着血腥的口子。
后知后觉的三日月昼呜咽一声疼得呲牙咧嘴,浑身发软,险些支撑不住直挺挺倒下,身为班长的手冢国光连忙凭借优越的腿长跑过去,伸手搀住她的肩膀:“我送你去医务室。”
手冢国光的形象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高大过,架住她的胳膊,二十公分的高差他得弓着脊背低着头走路,仰起下巴就能看到他俊俏的侧脸,优越的鼻梁和线条硬朗的下颌角,像是从精修的电影海报里走出来的人物,嗅到他身上清清爽爽的薄荷沐浴露的香味:“谢……谢谢……啊啊啊啊!你慢点!疼疼疼疼!”
“昼!”花崎诗织拿着手帕沾去她小腿上的血迹,一向温温柔柔的眉眼里染上几分愠怒:“都说让你弃权了!”
“就是皮外伤,明天就结痂了……啊喂!你不要哭啊……”
世界上有两件事会让三日月昼手足无措,一是母上大人发火,二是花崎诗织流泪。
她收回搭在手冢国光肩膀上的臂膀想要帮她擦去眼角莹莹的泪光,刚动了一下,腰际那只属于手冢国光的滚烫的掌心便紧了紧。
她投去不解的目光,对方皱着隽秀的眉——他经常皱眉,频繁到她不由自主的想象五十年后的手冢国光眉心里一定会生皱纹:“不要乱动。”
“哦……”
“花崎同学,我先送三日月去医务室。”
“诗织,你先回观众席吧,我的手机和钱包还在看台上,我没事啦。”她朝花崎诗织和远处跑来的早乙女琉奈露出洁白闪亮的皓齿以示安慰,一走路原形毕露,疼得直吸冷气:“手冢手冢!你走慢点!”
作为经验丰富的受伤专业户,三日月昼深知最疼的一瞬间是伤口消毒后的五秒。
她坐在医务室病床上,攥着一旁手冢国光的胳膊死死不撒手,眼里含着泪花,吼叫声几乎响彻了整个青学。夜里换衣裳,手冢国光不幸在自己胳膊上发现了青紫色的印子:“疼疼疼!老师!你轻点啊!咱俩没仇没怨!”
又一次用酒精棉球擦拭伤口。
常年出现在通报批评名单上,像是在公告栏里久居的不良少女三日月昼抱住手冢国光,娇里娇气的把脑袋埋在他怀里,“桀桀桀”的低笑里有几分湿漉:“老师,我保证不偷配医务室的钥匙了!你轻一点!”
兴许是疼的厉害,她没能觉察到手冢国光顷刻僵直的身体,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她的头发是细软发质,摸上去就像冬季帽沿上的皮草领子:“老师,没伤到骨头吧?”
“那倒没有。”刚贴上纱布,医务室的草间医生就被喊去了体育馆,据说是一个二年级在男子跳远上脸着地,摔断了鼻梁,需要校医做紧急处理。
于是狭小的医务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和三张病床。
秋风打起窗口的白色纱帘,手冢国光举起来想要顺一顺她的后背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扳住三日月昼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坐到对面床沿上:“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