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传统的日式料理,三日月昼吃东西时喜欢眯缝着眼睛,一旦碰到格外可口的食物就会激动的左摇右摆,恨不能后脑勺顶上一副冒着小花的背景,喜好料理的真田夫人因此格外偏爱她。
“昼没给你惹麻烦吧?”
手冢国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敛着眉头仔细忖度,回复真田弦一郎:“没有。”
“喂……你怎么想这么久答案……”三日月昼扒着米饭,说话时会露出上颌的一片嫩粉色的肉:“我本来就没有给你惹麻烦好吧。”
假如没有三天两头的迟到,也没有三番五次的打架,更没有屡次三番的违反校规的话,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三日月昼的确没给他惹麻烦。
“看样子她很让你头疼啊。”真田弦一郎明知幸灾乐祸是不对的,但就是按耐不住看到手冢国光眉心的褶皱时产生的愉悦感,脑海里甚至还会冒出类似于“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惨,大家都遭遇了三日月昼的折磨”这种想法。
他掩着嘴角轻咳一声,这种想法太不应该了,想来是自己的道行太浅,修行不深,今日要再追加一百颗黄豆:“和她分在一个班,难为你了,手冢。”
“真田弦一郎你这么说话就过分了啊——”
“最后重申一次,不许直呼长辈名姓!”
三日月昼“啧”了一声:“就比我大半年,称自己为长辈你好意思吗?”
“从辈分上看我是你叔叔。”
“做梦去吧!”三日月昼一口吞下一块完整的寿司,将整个口腔填的满满当当,牙齿恶狠狠的将米粒,海苔和肉松,鳗鱼碾的粉碎,像是这些东西就是真田弦一郎的肉,血,骨骼,脉络。
早在这日之前,手冢国光就通过几封邮件知道三日月昼和真田弦一郎的关系了。
真田弦一郎虽然是少言寡语,铁面无私的模样,但对后辈却格外温柔,尽管这种温柔充满了真田弦一郎式的强势。知道三日月昼与他同班的当天就发来一封邮件【虽然昼是我的晚辈,但如果犯了什么错误,务必严惩不贷】,五分钟后似乎觉得措辞不够妥当,又发来一封【但也不要罚的太厉害,跑几圈就行,毕竟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
呵,一个五千米跑完气都不喘,还能教训流氓的女孩子。
手冢国光打算下午去一躺专门兜售江户时期作品的三田书店,找一本在大屋书房没能找到的合卷。
得知他要去西区久保町,三日月昼把山地车寄放在真田家,也一起去了趟旧书店,找老版本,标注更加全面的《万合句》。
原本是想等手冢国一一起离开,然而真田弦右卫门输掉棋局后不服气,又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博弈。
四点钟时,手冢国一还沉浸在迷局里,端着茶让他先去办自己的事,结束这一轮的拼杀后再同他联系,他只好独自向真田家告别,和三日月昼一同搭上了公交车。
好在夏季漫长的白天会一直持续到七点多。
刚到达久保町,手冢国光的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是一封广告短信,掏手机时碰到了口袋角落里待了一天的发卡,恰好在横滨碰到了三日月昼,他突然回忆起这件险些遗忘的事:“三日月同学,你的发卡。”
正摘过街边玻璃展柜里的一枚章鱼香肠的三日月昼疑惑的“嗯”了一声。扭过头看了一眼躺在手冢国光掌心里的镶满水钻的发卡,那是她用在太阳下晒了五个小时所获得的第一笔工资买的。对于那时的三日月昼来说,八千块钱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你那天不是有训练,没去看演出吗?”
“结束训练后和大和部长一起去看了,在第三幕第一场进去的。”他一五一十的回答。
三日月昼咬着香肠,面露不解:“那你现在……”
“还给你。”
看着递过来的那枚小巧精细的发卡和他漂亮的手指,她愣愣的,眨了几下眼睛就蹙起眉,躲在了明明写着禁止打广告但还是贴满宣传单,留满电话号码的电线杆后,警惕的盯着他:“手冢君,你特别恨我吗?”
他望向从电线杆后头弹出来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沉吟然后问:“为什么这么说?”
“戏剧社里不成文的规矩,舞台上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来就会受诅咒,比如职业生涯终结什么的。”
手里亮的耀眼的发卡突然变成滚烫的山芋:“抱歉,我不知道。”
“你还是收起来吧。”她衔着竹签回到他身边:“不过你竟然把发卡随身带在身上……”
他抽出她咬在齿间的竹签丢进垃圾桶里,提醒她这种行为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你,就一直带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