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她滋着牙,潜台词其实是“早知道今天这么麻烦就在家休息了”,而直率如凤长太郎只会顺着她的表面意思来理解,完全不会剖析深层含义:“三日月前辈真是爱岗敬业啊。”
可以了,别给她扣高帽子了。她尴尬的当着上司竹财前辈的面和冷笑心虚的摆了摆手。原本还算宽敞的客厅被六个人挤成了间储物室,竹财前辈无精打采的表情在看到从角落里站起来的手冢国光的刹那焕然一新,激动的犹如含了块烫嘴的豆腐:“手手手手冢选手!是温网夺冠的那位手冢选手吗?三日月你快打醒我——”
看,在俘获了她父亲的好感后,又轻易收到了上司的崇敬。三日月昼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直直抽在他后背上,打的他直咳嗽:“混蛋,没让你真打啊!”
“我去做饭。”三日月昼跑的倒是很快,来送宙组演出门票的上衫奈绪撸起袖子帮忙打下手,在手冢国光偷偷投喂三日月昼一颗刚洗好的草莓后就咂着嘴,把厨房留给他们做二人世界了。
“这是手冢选手看过的书!”“哦吼,这是手冢选手亲手洗的草莓,我肯定是在做梦!”竹财前辈的身上多少有些追星女孩共同的特质了,三日月昼撑着吧台,调头看向切菜的手冢国光,阴沉着一张脸问:“我追星的样子也这么傻吗?”
不怎么精明就是了。前一段时间沉迷选秀节目的三日月昼每天都赤脚,握着手机一边投钱打榜一边站在沙发上大喊:“给老子冲啊!请务必出道!”手冢国光就会直接把她抱下来,扣着她的脖颈有几分教训的意味:“安静一点。”答案无情的呼之欲出:“嗯。”又在她黯然的“切”中补充了后一句:“但很可爱。”
“啊喂……手冢,你不要这么冲我笑,你可是高岭之花啊!”她捂住他的脸,郑重其事的如此说道,把原本单刀直入不怎么旖旎的情话浇了个透心凉。
从柜子里翻出来的酒已经储藏许久,标签都有些掉色,盘坐在茶几前的竹财前辈帮忙洗过了杯子,湛上酒,谷物气味和冰块上倒映着他骤然丧气下去的脸——正如接受不了男友是上司的偶像,这位上司也接受不了偶像是那个在进医院的第一天就把急诊科一位闹出院的黑手党老大和小弟打成溃兵的三日月昼的男友——当时的场面他如今还记忆犹新,可以说直接钉在了肿瘤科的耻辱柱上。
柳生比吕士的话和酒成反比,酒越喝越多,话越来越少,最后一言不发的被竹财前辈揽着肩膀,左摇右摆的听他唱走调的乡歌。凤长太郎和上衫奈绪正相反,酒量浅,兴致又渐趋被调动起来,在三日月昼支着下巴抱怨了一句:“怎么国光这样问十句都答不了一句的人会有这么多球迷,这么受欢迎该怎么办啊?”后,上衫奈绪直接扑过来抱着她不撒手:“前辈不哭不哭,你也有粉丝!姐姐大人最棒!”
她冷漠的妄图推开她蹭来蹭去的脸颊:“哭毛线哦。”并且发誓再也不会让上衫奈绪喝酒了,当然,见到来接她回家的不二周助后,她在他仁慈和蔼的审视下和微笑里打了个寒颤,八月份燥热的暑气两秒就降到了零,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能与不常见的友人见面后一如既往彼此都相聊甚欢大约是友情里最佳境界。三日月昼送落单的凤长太郎搭上计程车,叮嘱他到宿舍报个平安,比起几年前真有了做前辈的自觉,和手冢国光一起折回公寓已经算是深夜了。她活动着仍旧红肿的肩膀,面对满桌的狼藉轻轻叹了口气。
手冢国光总是轻易洞察她的疲惫与微不足道的丧气,揉着她的脑袋,口吻里的关切不大明显,但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罕至了:“遇到什么事了?”
她撇了撇嘴,伸手抱住他,听着他肋骨下心跳有力的跃动,嗅着浅浅的薄荷味,脑袋轻轻蹭了蹭:“看出来也不要说出来啊,你过两天就要去美国了,我不想让你担心。”
“所以,究竟怎么了?”
“医院里一个病患自杀了。”说到底她也才二十来岁,虽然已经到了频繁接触分别的年纪,但并不意味着就能把这些情绪巧妙的处理如同精妙的剪纸,何况她自始至终都不擅长“分别”这如同没演完的电视剧戛然而止的情节:“也不算难过,第一天起忍足医生就告诉我们要客观,要冷静到冷漠,要残忍,要不动摇,就是有点唏嘘而已,完全生活在地狱里的生活是不存在的,完全生活在童话里的生活也是不存在的,藏在圆满背后的酸楚总是出其不意的冒出来扎你一下,复杂的像酸甜苦涩,口味复杂的柠檬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