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母体之中就拥有,它维持着我们生命本身的运行。”
“可是……”张怀义伸出手,轻轻一抓,“不是每个人都抓得住它的。”
“有的人抓住了,但大多数人抓不住,抓住的人可以继续锻造和利用它,而抓不住的人,只能等着它慢慢消逝,”张怀义说,“长到某个年纪,开天的灵炁就会慢慢消逝,然后你的身体也会慢慢消亡,回归万物本身。”
“那我……是抓不住吗?”
张怀义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并非天命,也不是你的天赋之过,不必为此沮丧难过。”
“抓不住就是抓不住,这就像自然规律一样简单,就像这世上分天地、讲究阴阳、有别男女一样,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他说,“这便是天道。”
金成溪还是不懂。
张怀义拍了拍他的脑袋,问他:“人是不是都会死?”
他点了点头。
“那你为你将会死担心吗?”
金成溪摇了摇头,他还这么小,死亡对他来说是太远的事。
“是啊,死亡对年幼的你来说太远了,那对抓不住灵炁的你来说,另一个世界也太远了,你为何为一个接触不到的世界而烦心忧愁呢?”
金成溪瞪大眼睛。
“成溪,你问为什么,可这世上没有为什么,更没有人能回答你为什么。”
“不过我和你一样,也想知道为什么,”张怀义笑道,“若我有幸窥得一二,会来告诉你的。”
金成溪重重点头。
不过距离他能找到为什么,还有很长的时间,金成溪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他不一定有机会说。
整座院子,夏蝉那屋是最大的,有两个卧室,其他的都只有一个。
张怀义来了以后,林观音便搬到了夏蝉那屋去睡。
然而,夏蝉是个疯子,虽然上次过后,她偶尔会清醒,但张之维还是担心她莫名其妙发疯,大喊大闹,林观音招架不住,于是再三嘱咐她:“她发疯,你就跑,尽量弄出点动静,我会立刻赶过来。”
林观音被她裹成了个团子,听他反复说,也很耐心地反复点头。
张怀义刚巧看到这一幕,他抱着棉被,心道自己要不然去院子里睡一宿得了,给张之维腾地。
林观音去夏蝉那根本就是几步路的事,但她走的很慢,而张之维也目送着她的背影,没怎么眨眼,林观音临到门口,被等待许久的夏蝉拉走了,终于转过头看了张之维一眼。
然后趁着寒冷的月色露出了个格外温暖的笑容,招招手,转过身被夏蝉拽进屋,彻底没了人影。
张之维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看见张怀义若有所思,便问:“师弟,你杵这当木头呢?”
张怀义却看着他,道:“师兄,你下山是为了磨练性子,是为了更好的出世才入世。”
“可你如今有了红尘的牵绊,还出得了世吗?”
张之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
张怀义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想直接跟你说的,可现在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了。”
*
夏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林观音今晚倒是很幸运,遇上了夏蝉清醒的时候。
夏蝉清醒时就会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只记得那些好的东西,还以为自己呆在北平,等着她的先生下了戏,告诉她始终没来得及告诉她的话。
她把林观音当成戏院里的丫头,一个劲儿地问:“先生怎么还不下戏啊?”
林观音摇了摇头。
夏蝉不识字,看不懂林观音写的东西,也不懂林观音的手语,完全凭着自己的理解,自言自语:“哦,你的意思是先生下了戏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什么嘛,明明说有话告诉我,结果是放我鸽子啊,”夏蝉有点不高兴,“而且这回还把我一个人落在了戏院,都不带我回去。”
“等等,为什么不带我回去?”夏蝉神情变得很古怪,“该不会是和哪家小姐在一起了,故意躲着我吧?”
“难道他今天本来是想告诉我,他跟谁在一起了吗?”
她磕巴起来:“我就只是个粗使丫头,有什么好瞒的?真是的!”
林观音听着她自言自语,别扭地嘟哝,发现她原来喜欢自己的先生。
她坐在床上,看着夏蝉走来走去,然后烦闷地跳到床上,用被子捂住自己,过了会儿,噗地一下钻出来,抓住林观音的手问她:“阿音,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
林观音怕她大半夜跑出去,赶紧摇头。
夏蝉只是要林观音的支持,至于她的个人意见其实没那么重要,所以即便林观音反对,她也会跑出去。
哎,防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