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灰尘大,公寓又是露天楼层,仅仅是站在走廊外头,喉咙就能发痒呛出一阵咳嗽。
陈盐照常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看清家门口的时候轻轻怔了一下。
——早上才收拾干净的门口前,不知被谁丢了一只纯黑色的男性袜子。
她轻蹙起眉,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恶作剧,从口袋抽出纸巾顺手将袜子拾起扔进垃圾桶。
然而这还不够,推门进屋洗手的时候她又敏锐嗅到一股陌生气息。
卫生间是潮湿的,还冒着水蒸气,有刚被人使用过的痕迹。客厅里的衣衫堆放凌乱,肆意散落,床边的女生裹着浴袍正在打视频通话,声音轻盈妩媚。
“你今天都没说想我啊,我为什么要给你点果切?”
“早点把你那只会哭哭唧唧的没用小女友踢了吧,听着真闹心。”
“……梁康,你这样犹犹豫豫既要又要,到底算什么男人?”
丁笑白愤愤地掐掉电话,摘了头上的干发帽,预备重新进浴室吹头发。
一回头在玄关猛然撞见陈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陈盐,你吓死我了,回来也不发出个动静,怎么站那不出声啊?”
陈盐缓缓环视着房间里被弄乱的物品,没有说话。
丁笑白是陈盐的合租室友,现在正在临京的美院读研,一个月也回不来几次,两人关系算不上多熟,还是通过陈盐大学时的宿舍舍长楚云认识的。
刚去国安上学时,陈盐性格认生比较孤僻,加上安驰星的高调追求,社交就更少了,大学四年很多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丁楚云像个大姐姐一样替她操心,陈盐打心眼里感激她。
所以在毕业前夕任楚云拜托她和自己即将要读研的表妹合租时,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房子是丁笑白挑的,城中村虽然房租便宜,但是离陈盐原本的实习地方很远。好在她本来也有辞职调岗的念头,除了最先开始的两三个月比较辛苦需要起早贪黑通勤外,最近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是适应。
但是——
陈盐静静地看着她:“你带了男人回家。”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要的不是一个回答,而是一个解释。
“……哪有啊,你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累都累死了,”丁笑白不自在地将干发帽重新套回到脑袋上,“哐啷”一声锁上洗手间的门,“我先去吹头了。”
浴室里很快响起吹风机的噪音,陈盐默然无语,将地上散落的一个梳子拾起,起身的时候无意看见垃圾桶里还丢着一根已经拆封的验孕棒。
陈盐盯了那根东西两秒钟,本来不想理会,偏偏很不巧,一转头看见了书柜上她和任楚云的合影。
她闭眼长叹出口气,实在是做不到视而不见,认命地起身下楼去了趟便利店。
“这个结账,谢谢。”陈盐面无表情地将一个盒子放到收银柜台前。
那柜员是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东西拿起来扫码,转眼看见陈盐一脸镇定,又连忙将那份羞涩憋了回去。
陈盐拿了东西,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她掏出一看,短号,是所里人找。
这个点打电话来大概率是要加班,她路过便利店的熟食窗口,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饭,于是接通电话重新折回去。
钟齐:“小陈啊,现在有空的话来一趟所里。明天要出个外勤,办公室开会分配一下任务。”
陈盐满意地挑中了袋真空包装的面包当晚餐,临期打折价格只需要四块九。
她对待工作一向勤勉,也没抱怨就爽快应下了,拿着面包回了趟单位。
他们这个芝麻大点的偏僻派出所,平时接线最多的就是车损看监控和邻里纠纷调解。像电视剧里报道过的那些重大刑事案件根本轮不到他们接手,每天处理最多的就是一些民生实事。
每一个刚毕业的警校生都曾憧憬过能够亲手侦破一起大案,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港台警匪片那样,持枪拿着手铐,正义威风地对着犯人喊出那句“你被捕了”,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但陈盐值班的日子听多了鸡毛蒜皮的争吵,很快认清了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早泯灭了那份不切实际的英雄梦,百无聊赖地坐在会椅上等待通知。
果不其然,钟齐把所有人叫回来开会,最后只笑眯眯地交代了一件任务——去各个社区单位普及反诈宣传。
会议厅里顿时响起了一大片哀嚎。
“这是市里交代的任务,我也没办法,人家市公安要宣传的网格点更多,我们所已经算是最轻松的了。看来领导也知道我们所干不出什么实绩,对我们宽容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