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修长的手,继续很有耐心地低头替她折起袖子。
陈盐望着自己逐渐露出的手腕,瞟一眼他低头的发顶,吸了吸鼻子:“送你的生日礼物,还喜欢吗?”
谢珩州喉结滚动,不假思索道:“喜欢。”
她喝了酒,胆子变得大了很多,追问道:“有多喜欢?能比得上那条很配你今天衣服的领带吗?”
谢珩州敛了笑,正色答:“领带我没收。”
“但是链子能戴一辈子。”
没有人听到这些话能不
铱驊
心动。
陈盐的唇角不受控地弯了一下,连忙侧过脸去。
她走得不是很稳当,还没到目的地,便踉跄地崴了一下,差点摔倒。
怎么适应也适应不了,陈盐干脆将高跟鞋脱了,拎在手上,光着脚走在柏油路上。
“你看谢珩州,人还是得穿合适的鞋子,走合适的路,”陈盐看向自己脚侧上被勒出的一道血痕,“我不适合穿高跟鞋。”
“我只适合穿被洗的发黄,印着不全商标号、不合尺寸的球鞋。虽然不美观,但好歹舒适,我也不会受伤,更不必勉强。”
她语气淡淡的:“我以后也不会再穿高跟鞋了。”
谢珩州微拧着眉毛看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她今天有些说不出的反常。
然而询问的话还没开口,陈盐已经摁亮了手里的车钥匙,滴一声响后,那辆载着他们来到这里的迈巴赫后备箱缓缓升起。
里面明显是被人精心布置过,放进了满后备箱的鲜花,最中间的地方是一个很朴素的蛋糕,从不太规整的胚体来看,应该是一个初学者亲手制作的。
谢珩州猛然扭头看向陈盐,心中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
受从小的生活环境影响,她平时的节俭是刻在骨子里的,能喝水便不喝饮料,草稿纸打完一面翻过来再继续打,连中午吃不完的饭菜都恨不得打包带回去吃下一顿。
连向十鸢有时候都会偷偷开玩笑说她像是三四十岁的老干部,活得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养生又勤俭。
仪式感这件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甚至还有些奢侈。可是眼前种种,无一不是有人花足了心思,铺张中透着一股笨拙的真诚。
“许个愿吧寿星,”陈盐将蜡烛一根一根插上,直至插满第十八根,“这是我第一次做蛋糕,没什么经验,所以样子做得有点丑。”
谢珩州喉结不自觉轻滚,抬步走过去。
她用双手拢住打火机,一一点燃:“虽然今天谢叔叔已经给你举办了一场非常盛大的成年宴会,但是我看过流程单,并没有给宾客切分蛋糕这一项。”
“没有蛋糕和许愿的生日是不完整的,”她将点好蜡烛就绪的蛋糕捧起来,举到谢珩州的面前示意,“快,谢珩州,许愿。”
火光晃动映亮了眼睛,只剩下彼此的身影,陈盐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干净纯粹的笑意,就那么静待着他闭眼。
谢珩州没有依言照做,只是与她平静地对视:“陈盐,我之前从来不过生日,也从不吃蛋糕。”
“因为我生日这天,正好是我妈的忌日。”
忌、日。
陈盐心脏随着天边翻涌的暗色云层一起狂跳不止,她错愕地想将手里的蛋糕放下,下一刻却被谢珩州稳当地扶住了手。
“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
陈盐的手被夜风吹凉,又被他的体温包裹发热,有着一种奇妙的熨帖感。
她抬起头,耐心又温柔:“你说。”
谢珩州看着她又因为愧疚开始微红的眼尾,呵笑一声,似是在嘲笑她的不争气,慢悠悠道:“都十八岁了,我妈疼我,过个生日也不算过分。”
他懒散地将双掌并拢,双眼却没规矩闭上,锐利地摄住她清澈的眼睛。
“我的愿望,听好了。是想要你——陈盐,能永远留在谢家。”
陈盐心下发沉,猛然抬起眼。
那一刻,她甚至感觉谢珩州已经预见了他们之间的离别,所以故意对着她许了这个愿望。
“谢珩州,”她回视着他的眼睛,里头洇着万千情绪,“生日愿望要在心底许了才有效,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扬了下眉,浑不在意地歪头将蜡烛吹熄了:“没关系,决定能不能实现这个愿望的人,不就站在我跟前吗?”
听着这话,陈盐难以自抑地侧过脸去,趁着四周昏暗,飞快眨没了一滴眼泪。
她沉默地将蛋糕放下,体内像是启动了一架搅拌机,搅得五脏六腑混杂在一起,生生的闷疼。
夜色晦暗,映得双方的面容都十分模糊,她却寻到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扎根在天幕的星,深邃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