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灵深缓了一口气, 看不过眼地主动起身过去替她。
“你赶紧歇会吧,”凌灵真是怕了陈盐这份该死的责任心,“你就一个人,又不是铁打的,哪顾得过来这么多,尽力就好,别透支了。”
陈盐被她推到一边,之前全心全意沉浸在救人中还不觉得,一停下来几乎只剩下倒头躺下喘息的劲儿了。
她费劲地动弹了一下胳膊,全然放空的脑中飘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在想每次谢珩州参加急救的时候原来是这种感觉。
在与死神赛跑,在和时间争分秒。
看见一条条生命在手底下被拯救的时候,耳畔响起的欢呼声,心里涌起的满足感,是任何东西都没有办法代替的。
陈盐在原地休息了好久才有力气起身,凌灵也累得出了一身的汗,两个人脚步发飘,几乎要相搀着才能去领晚饭。
晚上雨势更大了,视线受限,不仅不好参与救援,贸然出船还容易有危险。于是晚上的救援计划暂时取消,大家都躲在屋里做休整。
这层楼本身房间都不多,加之收留的幸存者又多了好几个,一下子被塞满了。
陈盐给他们烧了几壶开水暖身子,纸杯在这种天气早就烂得不剩几个,她将看着还干净的分了,剩下的几个都换成了塑料杯子。
倒到第七八个人的时候,刚刚那几个拿了纸杯的其中之一忽然尖叫起来,起身喊好烫。
陈盐转脸一看,是对方手里的纸杯子底不牢固坏了,滚水浇了她一身,烫得整个手臂通红。
她一时脑中空白,但所幸还有些常识,连忙攥着人去冲冷水。
然而这种方法依旧收效甚微,对方的疼痛并没有减少,反而肉眼可见地开始肿了起来。
“真的是这样弄吗?我怎么记得烫伤的时候不能碰水,万一伤口被细菌感染怎么办?你到底会不会急救啊?”被烫伤的牛仔裤女生满是泪花地劈头盖脸质问,“我是容易留疤的体质,不会之后留这么大一个印子吧,那我之后可怎么穿好看吊带啊。”
听到她这么说,陈盐快被愧疚情绪淹没了,主动说:“应急的措施我也只记到这一步了,如果之后更严重的话得去看医生,等会儿我去帮你看看随队医生还在不在。”
牛仔裤女生脸色变得很难看,低头自以为别人听不见地嘟囔一声:“谁稀罕,真倒霉!”
说完,她自顾自地捂着胳膊先回屋了。
陈盐望着女生离开的背影,一时没说话。
毕竟起因是自己有错在先,没有好好提前做检查,她没有计较这些,而是转身去找队医。
几个队医都呆在同一个房间里,没一个在休憩,都在忙碌地给一些在水里被撞得伤势更严重的人做处理。
陈盐在叫和不叫中犹豫,站在门边踌躇了很久,怎么看里头的阵仗都比她那点芝麻大小的事要大不少。
最终她还是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个问题,先不麻烦别人。
陈盐转身去了医疗物资处,和新到分配来登记物资的志愿者一块在仓库里翻找了半天的烫伤膏。
“可能不会有这种东西,”志愿者抱歉一笑,“毕竟现在皖庆这边是水患严重,大家捐东西的时候很少会想到我们需要这个。”
“我知道了,谢谢,”陈盐吸了吸发红的鼻子道谢,“麻烦你了,我会再想其他办法的。”
志愿者冲着她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回去房间的路上,陈盐两手空空,不免有些沮丧,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那个被烫伤女生的目光。
她在空旷的楼道里坐了下来,手捏成拳轻轻锤着小腿酸痛的肌肉。
早上四点钟就起床,又忙碌了整整一天,如果现在陈盐的面前有一张床的话,她累得几乎可以躺下去秒睡着。
但现实是,她连今晚能不能有地方睡觉都没着落,很有可能是要在地板上垫着衣服凑合一晚。
陈盐一面宽慰着自己是来参加救援的,还是警察,为人民服务苦点没事的;一面又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开始怀念起昨天宽大的床,和那个厚实温暖的清冽胸膛。
好不容易才调节好自己有些失衡的心态,她捋了把额发,下定决心去弥补这个不小心犯下的错。
刚预备起身,手机在衣服口袋里不断振动,阻住了她进门的脚步。
陈盐看着屏幕的来电显示,坐回阶梯,缓缓摁下了接听键。
“喂?”她不想让谢珩州担心她这边的情况,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挑起唇线,语调故意扬高,“谢珩州,你怎么忽然打视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