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病房里只有季圳然一个人。
池蕴推门走进去时,能感受到安静室内,来自于男人平稳沉缓的呼吸。
池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些。
其实季圳然没睡着,池蕴人都没回来,他哪儿来的心情睡觉。只在感受到有人进来时,微微张开眼睛,看向门口。
只有池蕴一个。
季圳然寡淡的神色稍有扬起。
池蕴和他说:“给你点了吃的,这时候只能吃点儿清淡的。”
知道他不爱喝粥,她说:“忍忍,喝几顿粥,好了就给你吃好吃的。”
这时候,真正医生模样的池蕴出现在季圳然面前。
他竟有刹那的恍神。
欣赏女人如今成就的模样,季圳然的脑海里似出现了几年前,国外那分崩离析战场,被高强度高压,满是疮痍、遍地尸体和危在旦夕人命捆住,不得已没日没夜硬扛着,只有在极偶尔一次,休息下来,眼泪止不住淌下,无声哭泣的池蕴模样。
好似熟悉,又好似有陌生。
季圳然很轻地笑了下,淡声说:“池医生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突然没头没尾的这一句,池蕴莫名,却也没多问。只伸手,轻轻摸了下他额头,没烧,那怎么说胡话呢?
池蕴替他掩好被子,“好了,累的话先眯一会儿,吃的很快就到。到了我喊你起来吃。”
季圳然不着急,朝池蕴招手,要她靠近点儿,“十几天没见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池蕴哭笑不得,“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老辈哄小辈说的话?”
但她还是乖乖靠近,在季圳然床边,轻趴着。
季圳然笑了声,轻抚着她的脑袋,视线不经意抬起,看着无物的天花板,低低地说:“林纾清和你说了马加革的事情?”
池蕴一顿。
季圳然猜也猜得到,除夕夜让林纾清带池蕴逛逛,她们聊一个多小时能聊些什么。有些内容,只是在溪安时没来得及说而已。
现在,季圳然这么躺着病床上,有池蕴陪在身边,难得的好机会,他淡道:“你在马加革的时候,我也在。”
“我知道。”池蕴面对着他,平静说出这一句。
她的视线却微起波澜,“但你没出现在我面前。”
凯迪拉克都快开到他们小队面前了,还算没出现么?可能是以前惦念人的方式太含蓄内敛了吧,也怪这么久时间,他才刚刚追回她。
季圳然没什么温度地笑说:“怎么不说我们池医生这眼睛得去看看?”
这可就是医院。
“......”浑中带刺儿的,果然是这男人的说话方式。刚还以为他要开始温情回忆。
池蕴好笑问他:“我两只眼睛最佳视力5.3,倒是季发言人,有证据证明你在我面前,我们还同框了?”
——怎么没有?
季圳然差点儿说出这句话。
当年,就在医疗团队拍完那张战地支援的合照后,就要散场,坐在车里的季圳然很自然地拿起手机,侧身拍了几张出勤上报的照片。
手机里还是相关组织人消息的提醒:[季,出勤照这边提交之后,你被分配的相关工作到今天为止,彻底圆满完成,接下来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感谢这么久的全线投入,祝愿未来一切都好。]
[一路平安。]
季圳然回:[收到。]
又编辑了一段感谢的文字,先后发送领导。同时将刚刚拍好的照片提交。
完成之后,他再打开相册,翻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第一张,拍的现场图片,人员复杂,看不清每个人的正面。
第二张,拍的升起国旗的照片,红旗飘飘,那是祖国荣耀的庇护。
第三张,是红旗下,只有他和池蕴两个人的合照。
不远处,女人微笑的侧脸,映进手机摄像,她望向红旗,而他望向她。
“咔嚓”一声,其他人都是虚幻的模糊,只有他们彼此是这张照片的真实。
池蕴,我有来见你。
就算在千里迢迢的国外。
......
这张照片至今都保存在季圳然的秘密相册里。
他笑,这是他的珍贵宝藏。
现在季圳然只笑,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明摆在池蕴面前,算作偃旗息鼓。他目光一转,想聊点儿开心的,有意思的。
他胡乱捏了下池蕴的脸,“你加班出差都不吃东西的?”
“嗯,”池蕴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说,“和你的症状一样,相思症,重度。见不着你,咽不下东西。”
季圳然荒唐地看着她,仿佛是真在欣赏她的“恋爱脑”。
他荒诞笑说:“那我有你瘦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