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可扭开杯子, 并没有喝。
倾过身去, 给它倒了几滴水,土壤颜色被润黑打透。
玻璃翠网上说很好养。
但似乎是因为鹿可太过于渴望它开花,它像个有脾气的小孩,没能如她所愿开花。
最近气温回升的很快,也许春天马上就会过去。
鹿可希望它来年可以开花。
在元算建筑事务所, 每个实习生团队都有被安排leader, 无非是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试错。
带领鹿可的leader是个很年轻的女性,她并没有想象中傲慢不好对付,而是“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应”。
及时回馈,是她强调最多的话。
鹿可在工位前一坐, 就是一下午。
长时间盯看电脑屏幕,眼睛发酸, 她抬手揉了下眼皮。
捞过杯子,想喝水时,才发现水杯已经空了。
但手还是无意识的晃了一下杯子,确定无疑后起身。
茶水间里。
原本包围着一群人说笑着。不知是谁眼尖的瞅见了,停下话头来,齐齐的扭过脖子,像一排排生在边疆、看着风沙逐渐逼近的白杨。
鹿可拿着水杯走过来,瞧见了,也许是太过疲惫,她的脸上并没有呈现出什么表情。
茶水间并不小。
但抵不住只言片语,在这一隅中,钻进耳窝里。
“你看,平时只有汪苏南和她说话…….”
“你说话小声点,也想着被开吗?”
杯盖放在台面,食指按下金属键。
落下的水声依旧盖不住碎语。
“靠实力进的,哪能比得上人家关系户啊。”
“我要是有这个背景多好,就不用一天到晚被leader训话了。”
“这辈子就不要想了,谁叫人家命好。”
鹿可盯着杯子里水流形成的漩涡,持续走神,直到水从杯口漫溢出来,洒了些到台面上。
她才连忙伸手,按住键位。
灌的是温水,但杯里的水太满了。
鹿可小心的端起来,喝了一口,才把它盖上。
不知不觉中,那些叨扰人的声音一下子清散了。
近处落来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鹿可侧眼看去。
散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停在旁边,左手端着咖啡杯,细长白皙的食指勾着杯柄处。
灯光从头顶落下,寸寸描摹着她脸部优越的轮廓,柔光滑过高挺的鼻梁,又向下凝落在红艳似火的唇上。
目光在这一刻相逢。
是leader。
生硬地打了声招呼后,鹿可很快速的把位置让开。
拨步要走。
“鹿可。”付安忽然开口。
鹿可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眼睛安静的望向她,就像在等待吩咐。
“如果工作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付安说完,目光很平稳的直视上她的眼睛。
鹿可脖颈低折下来。
收拢的指尖无意中刺了下手心,直到痛觉传来,才点头说是。
那些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她确实比其他人优厚太多。
或许因为周围投射的目光过多,她才会那么急于证明自己,认为自己不被认可,是因为不够努力。
她想,那我再更努力一点呢,会不会有不同结果?
这个观念在循环往复,一天又一天中加深。
“不是每个人都是西西弗斯,日复一日的推着巨石上山。”
女人的声音一下把她扯回现实。
“还有,汪苏南是我开掉的。”
寂静的空间里,付安的声音掷在地上,格外清响。
鹿可茫然中抬头看向她,目光中包含很多复杂的情绪。
唇明显蠕动了下,但没发出声音。
“他不满公司制度,昨晚酒后乱语。届时会向全公司发邮件,以儆效尤。”
付安偏过头去只露了个侧脸,咖啡杯搁在台面,她今天穿着浅灰色单西,做工精细,面料柔软的西裤裹着一双长腿,下面是裸色高跟鞋,细跟。
“元算不需要一个对元算没有热爱的实习生,哪怕他有多优秀。”
用寻常的口气说完,她侧过头回望鹿可一眼,眸光深沉不见底。
邮件是在下班前发送的。
鹿可看到右下角弹出提示,但她来不及打开,手头的工作还差些收尾。
隐隐地,办公室里响起些骚动,但鹿可察觉到这种骚动和以往下班前的骚动不一样。
后来,鹿可并没有把那份邮件打开来看。只是盯看了几秒通告的字眼,然后默默的把它在邮箱里删除了。
这件事过去之后,风向渐渐变了,原是有人扒出汪苏南之前的事。
据说他之前初中的时候追女生,女生明确拒绝他后,他到处造谣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