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也变得稀薄了不少,那些厚沉的、类似甲醛的气味贴了上来,从鼻腔灌入,恶心眩晕。她下意识屏住鼻息,肺泡里的气体被不断的收缩变小。
几乎要透不过气时,地铁门蜂鸣音清晰响起,清透的风灌来,在开门一瞬间,鹿可被一股后背的力量推搡着、冲进车厢里。
混乱中,鹿可听到前面有人“啊呀”一声,感觉自己好像把前面那人的鞋跟踩了,
她连忙道歉。
在下一秒,身后涌上来的人潮脚步就盖过她的声音。像一滴水落进海里,掀不起任何波澜,也没有任何回音。
勉强在地铁里站稳脚跟,鹿可抬起头,瞧着车厢里乌泱泱的青年们。
这样的生活场景每天都在上演。
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车厢开动,载着困顿又迷茫的青年们穿梭在城市各处角落。
从地铁站出来,人流一下子在地面散开,在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面前,仿佛失去了共同前进的目标。
交通灯由红转绿,人群涌上斑马线。高端写字楼沿街而立,太阳斜探出一个头来。
快步上台阶,跟着很多白领们走进元算建筑事务所。
打卡器取读后“滴”的一声。
鹿可转身,抬起胳膊用夹子给自己弄了个慵懒抓发,一套Office Lady风的穿搭,简约气质。
胸前挂着的工作牌随着高跟鞋的磕哒声反射着光,上面写着实习生鹿可。
工作确实忙碌,但每天都会有免费的brunch,不过鹿可还是习惯性的在家里吃早餐。
喝了半杯咖啡,就被喊去开组会,例行组会开完后是每周的DT软件技术培训。
元算建筑事务所是很知名的事务所,曾经获得过多次世界建筑奖,项目主要对接在公共建筑,圈层年轻化显得工作环境开放简单。
鹿可在大学参加了不少含金量比赛,她向事务所投递简历和作品,才获得面试资格。
电脑开着,鹿可坐在工位前,用keyshot软件做真实的3d渲染影像时,手机收到leader发来的消息,说是boss让她过去。
鹿可吐了口气,起身,指尖快速翻整好衣服上的褶皱。
过去后,boss先是和她聊了聊工作进展,然后询问她有没有意向去外地出差,鹿可颔首。
话说到这个层面,意思基本上已经明了了。
见她并不排斥,坐在办公椅上的中年男人爽朗地笑了笑,和鹿可长话短说起来,元算建筑事务所有个在山城的联合项目——城中村的改造和设计。
这些对于建筑事务所来说都是折钱进去的公益项目,没有油水可言。商贾逐利却也贪名。
华迟南双手交叉的扣放在桌上,笑容堆砌地和蔼:“我们这边也会派人过去,项目是合作形式开展的,难度不大。你的能力出众是有目共睹的,我很欣慰,你有些地方真的很像你父亲…….”
华迟南和鹿华是旧相识,也是云算建筑事务所的创始人之一,兼任云城大学客座教授,云城建筑设计研究院建筑师,云城工商联第七届主席等等职务。
事实上很多大学教授都有自己的副业,并不只靠工资吃饭。光是云城大学建筑学院,鹿可就知道有几位老教授在外面创办公司,也是多家企业的法人代表。
只是想较而言,鹿华心思扑在了科研上。
华迟南边说话,然后从舒适的纯黑色总裁椅起身,年近六十,但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是匀称结实的,像棵青松。
室内是敞开式布局,定制的工艺灯具,靠墙是一排黑檀木柜子,茶色的玻璃反着凉凉的光。
他走到酒柜前,一手拉开柜门,还不忘的回过头和鹿可和蔼慈祥的笑说。
“我夫人上周从法国回来,带了些红酒,正好可以给你父亲拿一瓶去,欧颂庄园的,他爱喝。”
长辈间的多年情谊,顺承下流动向小辈,变成了里子上的照拂。
鹿可站在原地,拘谨木讷,闻言只是缓缓的扇了扇长翘睫毛,然后垂落。
一层浅淡的阴影打在下眼睑处。
父亲的建筑业光环,是荣耀,是站在高处的观景点。
那种从一开始就落在身上的目光,格外开恩,也格外沉甸。
被称为某某的孩子,而不是自己,窘迫中沦为代号父母的附属品。
喉咙里像被人仓促的塞了口棉花,好半天她才找到了自己失真的声音。
“谢谢叔叔,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