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一下。”柳不言摸索着进了屋,拿了自己的衣服出来,穿了上去,把沈丘的衣服还了回去。
“不是拒绝你的好意,是怕你冻到,这里的晚秋,凶猛着呢。”
真贴心,真好,这段爱情真健康,沈丘微笑着穿上了外套。“看你心情不太好,我才跳墙进来的,以后不许打自己,好吗?”
“我心情,向来不好。只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意识到自己是个瞎子这个事实,任由谁都不能彻底接受吧,我不在家里那个小城市待着,就是怕很多熟人突然出现,他们会问我、告诉我、反复和我强调——你瞎了,以后可怎么办。那种语气,仿佛我的人生都到此结束了。”
刚才那个笑容里,充斥着很多委屈。
“不会,在我眼里,你一直在努力,从来没服输过,你的人生,正在平稳地向前迈进。”沈丘看得最清楚了,即使他们在一起了,柳不言能自己做的还在做着,从来不做过多的要求。那两千块钱也还是准确到账,即使沈丘说,他不要了,但柳不言却说,付出一定要有回报,而且恋爱的事情,决不能让母亲知道。
“总之,你的人生还在美好地进行呢,别怕。”沈丘不敢看柳不言的眼睛,她总是看起来很坚强,也让沈丘有继续前行的勇气,但她自己的悲哀与痛苦,恐怕只能独自去面对了,沈丘无法完全理解那种被世界抛弃的感受。
如果瞎的是自己,怕是瞎的同时也会疯吧。
柳不言笑笑,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我的问题司空见惯了,那你今天又是为何不开心?”
“啊?”沈丘有些惊讶,自己的不开心也能被看出来吗?更何况柳不言看不见。
“你去算卦吧,超准的。”
柳不言忍住笑意,“我倒想去支个摊儿,赚些快钱。刚才你过来的时候,没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说明你一直在院子里,谁会大半夜看着月亮发呆啊,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心情不好。”
沈丘这个时候还有时间整活儿呢,他翻出手机放了一段柯南的经典开头,“看透这一切的,是我美若天仙、机智聪慧的爱人——柳不言,真相只有一个,我确实,心情不太好。”
他换了首抒情的纯音乐,将声音拉到最小,以免它喧宾夺主。
两个人牵着手,坐在院子的长板凳上,“我有个朋友,刘洋洋,得了癌症,前阵子还在敲代码、做项目呢,那么活蹦乱跳的人......”沈丘快要说不下去了,“他活得很努力,却要离开了,胃癌晚期,他最初还以为自己只是消化不良呢。”
“努力没有意义,你知道吗?柳不言。”沈丘突然蹦出这么ʝʂɠ一句话来,柳不言听得真切,也听出了几分哭腔来,这是沈丘幽默外表下的痛苦,这是他不曾展示的困境。
“我也是,他也是,我们都被困住了,却不知被什么困住的。”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本来很是温暖的手变得透凉,柳不言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想要暖暖他。
“我这段日子,就等于人生的暂停,可是他却来了一个彻底暂停,前行不行,暂停也不行。我觉得自己很卑劣,很没有骨气,我连在外面继续拼的勇气都没有,我来这里,算是一种逃避吧。”沈丘落了两行泪,“可我和他,都没有逃开。”
柳不言看着眼前雾蒙蒙的一切,她看不清,不知道这男子是怎么痛哭的,不知道他的真实模样,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更别提安慰了,她都无法做到精准的拥抱。
待沈丘沉默了好一阵儿,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柳不言突然晃了晃沈丘颤抖的手,用极其温柔却铿锵有力的语气说道——
“暂停怎么了?逃避怎么了?我就不明白,到底是谁安排的任务,一定让我们要用一生去遵循,只不过是休息一年,只不过是累了,休息为什么是卑劣的?你的朋友那么努力了还病了,就说明本就需要休息,你在做正确的事情,不是吗?逃避不可耻!而且很有用!”
夜风冷厉,吹得沈丘一阵舒爽,这句话像是一句魔咒,将五行山上的封印生生撕裂了,他眼睛泛着泪光,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冰冷的手逐渐感受到了暖意。
“想起飞,休息够了就飞啊!休息很必要,不然,会瞎的......”柳不言的语气是抖着的,东北的冷空气钻进去,让这句话变得更加悲凉。
柳不言抽出手,捋了捋秀发,“总之,我们要好好把握当下的每一时,现实总会将你我撕裂的,千万不要提前痛苦。晚安了,沈丘。”
她说着就站起身来,快速地往回走,沈丘怕她磕着碰着,连忙跟上,柳不言却一个人走到了门口,“你看,自己从当院往回走,这在之前是我不敢想的,但如今我就能做到,没什么困难永远都是困难,发生什么就去解决什么,多做想做的事吧,在年轻的时候多休息、多看世界,你的人生还在美好地进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