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憬仪抓到他透露出的关键信息, 追问他:“还有波折?什么意思?”
宣晟睨了她一眼, 反问:“莫非你忘了我那日在致远斋说过的话?”
只要是伤害过你的人, 我必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温憬仪蓦地想起来,师兄那时复杂深刻的面容。他当真在认真履行着对她的承诺, 从不马虎。
可是……她却在骗他。
如此一想,温憬仪几乎满心不安,她迟疑道:“要不然算了吧,师兄?他们要如何已经与我无关了,师兄为了我再去趟这趟浑水,不值得。”
她并非想轻易放过赵明甫这些人,可是她更不愿宣晟再为了她付出那么多,令她深感亏欠。
情债,原来是如此沉重。
宣晟却道:“值不值得,在于我。他们当日做出伤害你的选择,便要承担代价。何况,”后头的话,他看着温憬仪,再难说出口。
何况,他问心有愧。
一时间,二人各怀心事,默默相对无语。
***
果然如宣晟所言 ,翌日便有圣旨传遍各处,着众人随圣驾回京。
昨夜之事,虽然已经尽力被掩盖,但风言风语终究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遍各处。
温憬仪一觉睡得昏沉,到醒来时,才知道丁昭仪来看过她,大约也是因为知晓了昨夜之事担心她的缘故。可惜她尚在沉睡,丁昭仪留了吃食给她,便先走了。
想起丁昭仪和阿选,温憬仪的心便又是痛又是柔软。
她的亲弟弟,带着不可告人的身世降临世上,让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可是她不久后便要离京,不知还能不能再照顾他们母子。若是将此事告诉师兄……
这念头才冒出,温憬仪便即刻摇头。
她已经欠了师兄太多,不可以再麻烦他。
只要想起他为她的付出,温憬仪便坐立难安。
那不是他应该做的,她若只为一己私欲将他扯入这旋涡中,也未免太自私了。
罢了,待她出去散散心便择日归来,终究放心不下。
打定主意,温憬仪便极为积极地与壁青她们一道收拾起行囊来,丝毫不像个昨夜才忽然退婚的女子。
壁青与袖丹是早知她不喜欢赵明甫的,但也会担忧温憬仪受不住世人的纷纷议论。
毕竟这种事,即便过错都在赵明甫身上,也依然会有人嘲笑温憬仪连未婚夫的心都留不住,空长了一张倾城容颜,竟是个无能的废物。
眼下见她如此精神百倍,她们倒是都放下心来。
此次温泉行宫之旅来得悠然,回得匆匆。原定是要待到过了中秋节才返回京城,眼下才不过七月底,便已浩浩荡荡打道回宫。
这一个月在行宫之内,着实是惊心动魄,千回百转。
温憬仪对这些人心鬼蜮斗争之事深感厌烦,才一回郡主府,便迫不及待唤来冯子阶:“我预备出门游玩些时日,到时辛苦你好好打理郡主府,顺便也再想想要不要去别处谋职。少师大人很欣赏你的才干,若是你有意愿,我便帮你打个招呼,定然不会随意将你安插到冷衙门去。”
冯子阶颓然道:“郡主离了府,要多久才回来?”
却不肯回答到底要不要调任。
温憬仪迟疑道:“这个说不好,若是去远些的地方,怎么也要几个月或大半年。”
“郡主放心去吧,臣一定会打理好郡主府,不让郡主费心。”冯子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至于调任之事,容臣再想想吧。”
还从没见过他这般低落的模样,且自从温憬仪出事后他就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整日一副颓唐模样。
温憬仪不免有些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替你解决,若我不行,还有师兄呢。”
冯子阶一听“师兄”二字,几乎要苦笑出声。
他断然摇头:“臣无事,郡主不必担心。”
说罢,冯子阶便告了退。
他从前所想,不过是能永远陪在郡主身边侍奉她,但宣晟那日一番话几乎喝醒了他。
“若你真心爱慕一人,总该为她拼尽全力遮风挡雨。”
身为一个区区五品长史官,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为她处理些生活琐事,可这份活,换做是别人也照样可以做。
在她遭遇危难时,他甚至伸不出那只救她的手,只能被动地等待。
他痛恨自己的无力。
察觉到自己一直在逃避的真相,冯子阶深受打击,从温憬仪出事后到现在,都还没有提振起精神来。
温憬仪对此毫不知情,她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铺开舆图,计划起离京后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