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师府迎接他们的,除了仍在养伤的顾焰, 竟还有温沁。
除了丁昭仪与温选, 温沁便是温憬仪在城外时最为挂心之人。
此刻姐妹二人重相见,彼此都安然无恙,心中多少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温憬仪亲自经历了变故, 仍有种不真实的触感,而温沁则心有余悸。
“我母妃就是不肯答应我嫁给顾焰, 一气之下, 我也不肯答应出席宫宴, 他们被我气得不轻,索性就都没去。谁知,竟然逃过一劫!若是今夜我们去了宫中,此刻恐怕生死未卜。”
她陪着温憬仪守在厢房正堂,卧房里, 庄先生正在为宁莳诊治病情。
二人轻声低语,围烛夜话,温沁向她解释自己为何除夕夜竟也不在王府的缘故。
“我在王府待得气闷, 索性自己跑来少师府看顾焰。正与他说着话, 忽然院子里闹闹哄哄的,许汶冲进来, 说是接到了许阙的信号, 京中会有异变, 让我们安分待在少师府不准离开。”
“紧接着没多久, 外头隐隐约约便传来了马匹嘶鸣,刀剑摩擦声, 我心知不好,又担心我父王母妃,当真是要急得发疯。”
“还好后来许汶通知我们,说是又来了一支军队,看阵仗与先前那些人并不相似,他们四处清理火药,还大声吆喝警告,不准任何人随意燃放火炮爆竹。”
温沁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今夜紧张害怕时积压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让她一股脑地不断倾诉。
温勉此人,狠辣至极。
除夕夜燃放爆竹本就是习俗,他处心积虑将大量火药设置在坊市间,倘若有人不慎点燃,届时火药燃烧,京中房屋挨家挨户成群坐落,一旦起火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你——”温憬仪无奈地看着她,却又有些庆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倘或顾焰没有遇刺,你们的心意便没有拨云见月的机会,你也不会为了他执意不去宫宴,从而逃过一劫。看来祸福相倚,也是冥冥中注定。”
温沁经过这遭,褪去了从前的天真,成熟许多,反过头来宽慰她:“所以我们都不要忧心忡忡了,我相信宁姐姐不会有事的。既然祸福相倚,她的福运自然还在后头。”
她看出温憬仪的担忧,便着意开解。
话虽如此,但温憬仪心中却始终被不安环绕。
宁莳在宫门前吐出的那口血,实在吓人。她本就体弱,骤然吐血并非吉兆。
宣晟换过衣服来时,只见温憬仪黛眉紧锁,怔怔发着呆,不由蹙眉。
温沁见少师大人来了,便自觉起身让开位置,对温憬仪道:“我先去看看顾焰,宁姐姐这里有什么情况你及时派人唤我。“
说罢就先行开溜。
温沁果然是练出了眼力见,她前脚走,后脚温憬仪便起身乳燕投怀般扑进了宣晟极具安全感的怀抱中。
宣晟的怀中总是携着云浦的芳草清雅气息,想来制成安神香所用的材料便有这一味草药,因而温憬仪一闻到这个气味便十足放松、惬意。
等等、安神香?
在这个不是很合适的地点、时间,温憬仪靠在他胸前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师兄,你这些年都要靠安神香才能入睡吗?”
若非极大量地使用,怎么会连衣物都浸染了这股气味。
饶是宣晟,也不免有无奈失笑:“此刻你最想问的,是这个吗?”
温憬仪极认真地“嗯”了一声,说道:“我想关心的人太多,但是最关心的人永远都是你。我答应过你,要对你倾心以待,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宣晟温热手掌覆着她的后脑勺,温柔道:“我很喜欢。”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说起往事时已多了释然:“从前想求的太多,欲壑难填,心静不下来才会难以成眠。我虽不修佛法,但也听闻佛家有七苦,求不得为最苦。初次听闻时,倒是反反复复思索咀嚼这话许久,悟出了些禅意。”
“不要。”温憬仪听不得这个,她娇声娇气道:“禅意有什么好悟的,难不成你还要追随你的大师傅出家做和尚吗?我不许。”
霸道又娇蛮,宣晟极少看到她流露这一面,却格外喜欢。
他拍拍温憬仪,像安抚,像哄劝:“我初识学字,便是大师傅手把手教我书写‘为生民立命’。他深知我的心性,从未教我读过佛经。再说,出家人断七情六欲,我一介凡夫,身旁有意中人相伴,甘于投身红尘,自问难以做到超凡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