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忘了当初是谁怂恿着温洳贞去对赵明甫投怀送抱。
宣晟则靠在椅背上,垂眸沉思。
平乾帝转头看向他,道:“茂卿,你说,眼下该如何处置?”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不约而同聚焦到少师大人身上,视他如主心骨,宣晟不慌不忙道:“陛下,此事有异常。”
平乾帝沉声道:“说。”
“逼宫的贼人从何而来?倘若他们从城外入京,敢问城门守卫为何竟无一人察觉有异?凡晏国子民离乡者,每人都持有路引度牒,京城的盘查尤为严格,他们是如何通过查验入城的?倘若他们本就在京中潜藏,这么多人伏暗夜出动,巡逻士兵甚至没有一人传讯放哨?”
宣晟的声音回荡在殿内:“以上所说的这两点,都牵涉到五城兵马司,事关重大,宣某亦不敢妄言,因而还请宁国公老大人亲自答复。”
因逻辑严密且有条理,他一面分析,众人不禁一面随之点头。
话至最后,绝大多数人都愣怔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将目光移向宁国公,甚至开始不安地窃窃私语。
因为少师大人的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清楚。
随着他的叙述,宁国公整颗心渐渐下沉。
纵然是多年老臣心态磨砺得好,但逼宫谋反兹事体大,忽然被宣晟揭破质问,他面上到底有难以掩饰的失措。
见状,平乾帝二话不说拿起手边的金杯便朝宁国公掷去,口中怒骂道:“老匹夫!朕要剁了你!!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
奈何他力气不济,金杯在空中飞跃了一段距离便无力地掉落在地毯上,骨碌碌地滚动到暗处。
面对众人或指责、或痛哭、或怒骂的发泄,宁国公面无表情,岿然不动,只有满是皱纹的额头隐隐青筋跳动。
有禁卫循声而入,眼看着就要遵循陛下旨意按住宁国公时,他终于作出反应,声如洪钟,嘹亮威严:“殿下!还要等老臣请你吗?!”
平乾帝一时愣在龙椅上。
他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恐样,唯有温煜尚在若无其事地饮酒,忍不住颤颤巍巍举起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被指到的温煜放下酒杯,卸去了伪装,方才还略显寡淡的面容忽变——嚣张、自得、不屑种种情绪表露无疑,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悠悠起身,唇角含着狂妄的笑意,目光一一扫视坐在席下显得比他低矮的众人。
无人敢与他目光对视,温煜扫过他们或是慌乱或是害怕的面孔,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张扬。
直至他看见宣晟。
宣晟身姿笔直如松巍峨,回视他的目光如黑潭浓郁幽深,纵使眼下变故迭生,他的面上也毫无波澜泛起。若细看,他眼中甚至有几分淡漠的嘲讽。
或许从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大惊失色,即便泰山崩于前。
他这副模样,成功地让温煜刺眼的笑容一顿,令他心头平添几分恼怒和憎恨。
死到临头,宣晟凭什么还一派淡然?
所有人都对他低下了头,偏偏是他,还在装模作样!
“畜生!!”
“畜生!!”
这短短片刻的静默,已令平乾帝气血翻涌,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有片片黑点飘过。
太医曾言,陛下身体不可再动怒,否则若再次卒中,后果不堪设想。
奈何暴怒至极点时,人是无法自控的,他一声声愤怒的吼叫回响在宴厅内,如雄狮之啸,吓得不少人瑟瑟发抖。
平乾帝推搡着身旁的内侍官,颤着声音吼道:“还在愣什么?!快把这个畜生拿下!朕要杀了他!”
内侍官抖若筛糠跪倒在地,不敢应声,只能低下头哭道:“陛下!”
见状,平乾帝抬手就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温煜“哈哈”一笑,旋即面露狰狞,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案上杯碟果酒散落一地,凌乱不堪,他阴阳怪气地说道:“父皇,连你身旁的老太监都知道审时度势,你真是老了。”
说这,还故作姿态般摇摇头。
平乾帝一手扶椅,一手捂住胸口,艰难地喘息着,双目瞪得像铜铃一般骇人死死盯住他,说不出话来。
他身边的徐太后见皇帝都拿温煜没有办法,气怒惊怕种种情绪交织,不禁指着温煜喝道:“小妇养的庶子!没人伦的东西!你以为你皇兄被幽禁了,这天下就该轮到你来坐吗?!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