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温憬仪不满宣晟这般贬低自己,忙出言维护道:“师兄亦是坦荡君子,谁说你拿得起放不下了!”
宣晟戏谑一笑,道:“我放不下你,算不算?”
温憬仪抿唇得意看他:“我这么好,这么贴心,你放不下我,岂非理所应当?不算、不算。”
那微挑的眼眸,娇俏的笑靥,浑然引诱着人心而不自知。
宣晟喉结上下滑动,隐忍片刻,才道:“你说得不错。”
而后便生硬地转开话题:“大师傅于我意义非凡,是以当年温勉头一次亮明身份时,我心想这是上天给我机会,让我报答大师傅对我的恩情,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助温勉实现他的抱负。彼时师父师娘惨死于我眼前,温勉则如丧家之犬颠沛逃命,我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加之他文才武略出众,我们之间引为知己,是有过惺惺相惜之情的。”
“温勉惯于伪装,可笑我识人不清,又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复仇,激愤之下才立下那等诛心盟约。”
虽然往事被他寥寥数语一笔带过,可心里的痛苦纠结,却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
当他再度来到京城,每次在高台之下看见风光无限的温憬仪,心中所想,都是她究竟知不知道师父师娘枉死的真相?她会不会也是帮凶?若是如此,他情何以堪?
每个惊醒的漫漫长夜,除却噩梦,便是梦中有她笑语如花却可望而不可及的失落。
于是宣晟日渐消沉,遗忘不了的记忆反复折磨着他。
思及此,他忍不住开口道:“我曾打算,助温勉登上帝位之后,便彻底远离晏京,去一个看不到你、想不起你的地方,独自了此残生。”
想到那幅场景,温憬仪心头像是被重重巨石狠撞了一下,又闷又疼。
她负气道:“若是我那时不主动找你,你就当真放弃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说完,不待宣晟有所反应,她又连忙一把抱住宣晟宽阔的肩臂,声甜如蜜道:“不会的,我怎么舍得让师兄走,让你孤单一个人。从今以后,不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宣晟入神地看着她,眼中有坚冰在一点点融化。
半晌,他揽温憬仪入怀,抬头叹息道:“后来我想,我就算真的离开了,也会在某年某月彻底疯魔,然后不顾一切回到晏京将你夺走,囚禁在云浦,哪儿都不放你去,就在我身边。”
温憬仪笑嘻嘻地:“那听起来也不错。”
宣晟拍了拍她的背,道:“又说傻话。”
他暗暗思忖,倘或他真这般做了,恐怕温憬仪会恨他彻骨。
可是那时满心都是绝望,他除却沉沦在执念中,靠着这一点虚无的妄想做慰藉,什么都无法拥有。
如今发生的这一切,他甚至想都不敢稍想想。
自从温憬仪给他上药之后,宣晟便再也不要别人服侍。
而温憬仪也从头一次的羞涩害怕,到现在熟练自然。看着他腹部的伤口一点点恢复,她心中成就感越来越足。
于宣晟而言,这种体验像沾了阿芙蓉的慢刀子磨人,痛苦却又欢愉,还会上瘾。
在他出神时,温憬仪已为他换好了新的纱布,不经意地问道:“师兄,顾焰伤势如何了?”
宣晟不动声色收回漫游的神思,道:“庄先生有妙手回春之能,他一来,顾焰大有起色。还有长清郡主,那日来了少师府不由分说扑在顾焰床头嚎啕大哭,我听益安说谁都不敢去拉,倒是把顾焰从昏迷沉睡中吵得醒了片刻。眼下又一日派人来问三次他的病情,顾焰此番死里逃生,除了要谢谢庄先生,说不得还要多谢长清郡主。”
温憬仪怎么听,他的话语里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她心虚的同时,还强词道:“温沁却说分明是你们把她赶了出来,不让她看望顾焰,眼下又说要感谢人家。依我看,还是放她进来得好,不然我府上的门槛都要被她踏薄了一层。”
宣晟摊了摊手,道:“我做不得主,庄先生的话,我都不敢违逆。益安那固执的性子,也就是随了他祖父。”
“益安?他是庄先生的……”
宣晟接道:“孙子。”
温憬仪“噗”地笑出声来,惹得宣晟不明所以看她。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听起来好像坊间骂人的话哦。”
眼见着宣晟无奈地看着自己,温憬仪这才吐了吐舌头,道:“既然益安是庄先生的孙子,我便不同他一般计较了。此次多亏了庄先生,你和顾焰才能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