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 日光晕晕,杜长兰一身喜袍, 骑高头大马而出, 为他浑身镀了一层莹辉。
锣鼓班子敲的震天响,众人才从那俊俏如玉的容颜中回神。
“我还以为杜大人是生的不美, 二十大几才成婚。谁知道竟然是玉人一般的颜色。”
“先时有人说杜大人生的好,我还不信。”真要生的好, 十五六就成婚了。
人群窃窃私语, 说着本土方言,也不怕杜大人他们听了去。
有胆子大的姑娘掩在人群中对杜长兰大喊, “杜大人俊的嘞。”
杜长兰微笑望去, 把人惊了一激灵,差点摔在人群中, 还好身边人及时扶住。
杜长兰便不看了,偏那嗓门大得很,“吓死我了, 还以为杜大人听懂了。”
杜长兰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他友人皆在上京,迎亲使共四位,由杜成磊和其他几个小子充任。
辛菱坠在队伍末端,带人抛洒糖果喜钱, 引得众人来接,小儿知趣的撵着队伍大喊祝福词。
迎亲队伍绕过大半个岭南城, 最后在长砚商队的据点驻足。
华叔他们敷衍的拦了一下,就忙不迭推着杜长兰进院。
屋内,本地寻来的一对长寿老妇人正守着新娘,如长辈们般叮嘱,便将莫十七交与杜长兰。
她们本也不是莫十七的正经娘家人,适可而止,规矩多了反倒是有拿乔的意味。
莫十七垂眸看着握住她的手,宽厚温暖,引着她向正屋去,拜过莫家双亲的牌位,她被副手背出院子。
副手小她两岁,很是爱闹,背着她时如弟弟叮嘱出嫁的姐姐般碎碎念。杜长兰在一旁笑应,保证会待十七好。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莫十七并不陌生,从前商队里也有人娶亲,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
很稀奇,她全身紧绷,搭在副手肩膀的手臂都不敢乱动。
忽然,她手心被人捏了捏,塞来一块糖。
杜长兰含笑的声音传来:“等会儿还要拜堂,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副手也跟着道:“是啊行首,趁现在没多少人,你快吃吧,咱们马上就要出仪门了。”
莫十七摇摇头,带的红盖头也跟着晃,随后意识到副手看不见,她轻声道:“我不饿。”
副手:“诶?”
杜长兰笑道:“无妨,上了花轿再吃也是一样,小心门槛。”后半句是对副手说的。
三人越过仪门,周围一下子嘈杂起来,莫十七握着糖块的手紧了紧,她意识混沌,模模糊糊间听见有人对她道贺,她听见了许多人的声音,熟悉如商队众人,还有陌生人的声音。
她被喜人搀扶进轿,花轿微微晃动,莫十七一颗心也跟着摇摆,犹如海面一叶扁舟,寻找它的归处。
“取亲了,按察使大人取亲了。”
“接到新娘子了~”
童声稚语十分有穿透力,让莫十七听了真切,这种简短的岭南方言她早会了。
所有人都在恭贺她,莫十七抿唇压住飞翘的唇角,随后想起今日抹了口脂,又慌慌忙忙松开。
直到花轿落地,她将糖块放入袖中,始终未动。
轿门传来轻微响动,少顷她听见一声轻唤:“十七。”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拨开轿帘,坚定的伸向她。
莫十七眸光一颤,指尖动了动,小心的,缓慢又激动的搭上去。
双手相触,十指交握。
日辉洒在她的身上,隔着盖头她也觉得炽热了。
喜人高唱,“新娘跨火盆。驱邪避恶,薪火相传。”
话音一落,众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这里的薪火相传,意在多子多孙,代代传承。本地知州拱手笑道:“祝杜大人与令夫人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杜长兰莞尔,握着红绸的手心浸出细汗,他并不如表面镇定。成婚这等大事,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回。
杜长兰留意莫十七,小心引着她。侧首时猝不及防与人群中的韩箐对上目光。
后者愣了愣,随后朝杜长兰展颜一笑,夹杂祝福与感激,以及难以言说的感慨。他没想到杜长兰的成婚大喜事,居然会邀请他们这等罪人参加。
韩箐怔愣的功夫,新人行至杜家双亲跟前,于高朋满座中,于喜人唱喝中,叩拜天地。
天上的云层翻涌,如海浪堆叠涌来,纯洁无垢。日光明媚的有些刺眼了,韩箐忍不住眯了眯眼。
“……夫妻对拜——”
喜人的声调又长又亮,尾音收的利落干净,听着就敞亮。
杜长兰转过身,看着眼前人,在过快的心跳声中,他郑重俯身。
人群欢悦,喜人笑道:“礼成,送入洞房。”
“闹洞房咯~”杜成磊几个小子此刻胆肥了,推搡着新人进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