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牢内几人做惯了此类事,眼皮都未撩一下。
丽娘开门见山:“你抓了我等,却不要我等性命,说罢,你意欲何为?”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黑袍人在牢房前站定,道出五皇子这些年作恶种种。
若杜长兰在此,便知黑袍人所言乃出自五皇子逼宫那日清晨。
地牢四下坚固,不知外面是白日黑夜,唯有墙上灯火是唯一光亮,在黑袍人身上投下绰绰灰影。
陈芨坐正身子,下意识看向红尘道人。
丽娘却道:“你与我说这些为何?”
黑袍人不答反道:“韩家为了活命,供出你的存在,嘉帝知晓有你这一号人物。”
丽娘秀眉一挑,心中有了猜测,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因为长久未进食,而声音沙哑:“你想让我进宫。”
“桀桀……”黑袍人发出一声怪异大笑,似是被人掐着嗓子强行挤出,尖锐又刺耳。
丽娘轻轻点着膝头,此人对五皇子逼宫一事知之甚祥,还偷窥皇室丑闻,又声音尖利,面对他们这群阶下囚却偏偏佝偻身子,不像主子,倒像个奴才。
地牢内寂静的落针可闻,少顷黑袍人点点头,“不错,我想让你进宫,去魅惑天子,窃取大权。”
陈芨瞳孔猛缩,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丽娘轻笑一声,对黑袍人道:“你也说了,韩家为了活命供出我来,天子已经对我起了防备,我进宫岂不是自投罗网。”
黑袍人又是一声怪笑,在牢房外来回踱步,他行走而过时,脚底与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丽娘眸光微垂,留意黑袍人的脚底深浅不一。
莫不是个瘸子?
“红尘道人行走江湖多年,应是知晓,危机用的好了也是契机。”黑袍人从袖中取出三尺白绫扔去,“一个时辰后,我会再来。”
墙上的灯光微晃,丽娘看向通道,外面的风传了进来。
她身侧的左右手却无法如她淡定,视白绫为洪水猛兽,摇晃的影子一如他们颤抖的心。
“道人,怎么…怎么办?”
陈芨眸光颤了一下,把着膝盖的指骨逐渐收紧。
天子,窃权。
这四个字连在一起,叫人激动的心跳都停止片刻,全身血液一股儿冲向他的脑子,激得他面红耳赤,全身都热了。
他咽了咽口水,答应,一定要答应啊。
“当然,我会答应。”红尘道人揶揄的声音传来,陈芨才知自己兴奋紧张之下,竟然将心声道出。
他倏地起身,却因为饥饿倒地,就着伏地的姿势,一点一点爬到红尘道人跟前,他仰首望向红尘道人,双眸因为贪欲而亮如明火,“属下一定为国师肝脑涂地。”
丽娘一愣,随后仰天大笑,她俯身抚摸陈芨的头,如神佛怜悯她的信徒,庄严慈悲。
左右手见状,一脚将白绫踹出栅栏外,愤愤道:“咱们不会死,道人可是未来的大国师。”
一个时辰后,黑袍人准时到来,他看见栅栏外的白绫,开口道:“看来道人有了决断。”
丽娘问他:“你如何将我等送进宫,若是移交官府,我们见不到帝王便被送上刑场。”
黑袍人:“自二皇子薨逝,五皇子和九皇子宫变失败,自尽而亡后,三皇子便生了心结,如今已入城外庙宇中居住。”
顿了顿,黑袍人负手而后,声音骤然拔高:“我已将天子习性与一干要事告知与你,若你还不能成功,如此愚钝,不若早些去了也省的浪费粮食。”
丽娘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见好就收。
一日后,三皇子携红尘道人秘密入宫。此事也飞速传向杜长兰。
他颇为讶异,莫十七见他情绪外露,迟疑问:“发生何事了?”
杜长兰将信件与她看,莫十七眉头微蹙,“是方才送水的小厮?”
莫十七当下去寻,然而驿站内外皆无那小厮身影。她匆匆回到屋内,朝杜长兰摇了摇头。
杜长兰拉过她坐下,“且放宽心,是友非敌。”
莫十七:“大人如何断定?”
杜长兰将信件在烛火上点燃,看着信纸化为灰烬,“这字迹,我识得。”他点着桌案,眸光深远:“我只是在思忖,这件事他是参与者,还是主谋?”
莫十七一脸迷茫的望着他,杜长兰莞尔一笑,“无事,莫慌。明日路上与你细说。”
莫十七明了,驿站能渗进一个传信小厮,焉知不会有其他细作。
她起身道,“我去瞧瞧韩箐。”
犯人有一百七八十人,加上押送犯人的差役,足有两百大几十人,这驿站内的房屋和通铺定然是装不下,因此犯人全被赶去院子里,幕天席地,能抢到牲口棚稍微避一避夜风湿露,便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