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叔也道:“是啊十七,否则你爹娘在天也不安宁。”
这话说动了莫十七。纵使她不在乎“未婚夫”,也该去她爹娘坟前祭拜。
但是,她要这样离开杜大人吗?
莫十七看向华叔和舒宥,心中有两道声音在拉扯,一个是怀疑,一个是信任,天平两端时高时低,最后持平,她也无法做出决断。
舒宥眼中闪过一抹急躁,忙道:“十七,你的失忆之症,可有请大夫瞧过?”
莫十七颔首,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大人待我好,尚在京城他就为我请了大夫。”
这抹打心底散发的笑意刺痛了舒宥的眼,他紧紧握着拳才不让自己失态。
“再看看罢,或许覃城的大夫医术更好。”舒宥劝道。
小半个时辰后,本地最有名的大夫被请入知州府,杜长兰心头没由来一慌,立刻遣风铃,杜荷去瞧情况,得知屋内传来莫十七的哀嚎,下一刻,绯色的官袍扫过门沿,径直向西。
“见过杜大人……”
杜长兰抬手止了对方行礼,推门而入。
舒宥倏地回首,迎上前阻拦,却被杜长兰一把挥开。
屏风后,大夫正在为莫十七施针,床上的女子早已汗湿,被人牢牢绑束,连痛呼也被棉巾堵了去。
杜长兰勃然大怒,“你们这是治病还是上刑。”
大夫忙道:“大人息怒,只需最后一针即可。”
杜长兰瞪了大夫一眼,对舒宥和华叔也颇为不满。但眼下也无更好法子。
他只能任由大夫落下最后一针,莫十七的挣扎渐渐弱了,紧蹙的眉头重新松展。
众人脸上也跟着露出轻松之态,杜长兰俯身取下十七口中面巾,忽的他手背温热。
那抹猩红落在杜长兰眼底,烫得他心都疼了。
杜长兰立刻解了莫十七手腕绳索,头也不抬吩咐:“去把城里有点名姓的大夫都请来,快去!”
他小心避开莫十七身上的银针,不准大夫再动作。杜长兰虚虚拢着人,很是小心爱护,心疼唤她:“十七,十七你醒醒,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
舒宥和华叔见状大惊失色,舒宥心底隐约的恐慌成真,击的他失了神。
杜长兰一颗心都在莫十七身上,他听不见屋门外传来的闷声,那是风铃跑的太急,在门口摔了一跤,磕破了嘴,血染了唇,艳丽似精怪。
杜长兰捧着十七苍白的面颊,但凡他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心,再将人护的严实一点,就不会令十七受这通罪。
他小心擦拭十七的汗迹,大夫急道:“杜大人,你这样拦着,叫老夫怎么给人治病。”
杜长兰怒目而视,“你当本官好糊弄不成,若你救治有方,十七吐出的该是淤血,而非如此鲜红。”
大夫一时哑声,想说治病非一时过程,不能仅着眼前。但看杜大人对病人的紧张程度,估摸是不会信他了。
不多时知州府,将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夫都请了来,七八个经验老道的大夫轮流为莫十七把脉,屋内拥挤如潮,将碍事的屏风桌椅软榻悉数撤了出去,连舒宥和华叔都被挤去角落。
适时辛菱捧着锦盒进屋:“杜大人,城里的魏老爷听闻知州府遍请名医,心中担忧,特意派人送来一株百年人参。”
“杜大人,赵老爷派人送来一株五十年份的老山参,并两盒阿胶。”
“大人,城里的……”
各种珍贵药材不绝,屋内盛不住,只能堆在院子里的圆月桌,堆成了小山,杜长兰疾言厉色道:“别吝惜东西,不够再管本官要,你们务必把人治好。”
大夫连声应是。
杜荷站在角落里,旁观这一幕,第一次真正直观感受到小叔是如何了不得的人物。
不必小叔开口,知州府有一丝风吹草动,数不清的人上赶着讨好。
权势真是一个好东西。
她目光挪移,瞥见斜对面的舒宥和华叔二人,杜荷垂下眼,心中毫无波澜。
日辉散尽,暮色四合。
床上的女子终于睁开眼,然而看见杜长兰的第一句话却是:“不知尊下何人?”
杜长兰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莫十七那双浅色的眼眸中不再映有他的身影。
一道身影越过众人上前,舒宥试探问:“十七,你还记得我吗?”
杜长兰垂落的指尖动了动,听见十七的声音响起:“阿宥,我们现在在何处?”
杜长兰指尖绷直,好悬才稳住神态,令诸位大夫轮流把看。
一刻钟后,数位大夫齐齐下论:莫十七记起从前,却忘记她失忆的那段经历。
杜荷眉头紧蹙。
风铃担忧的望向杜长兰,其他人也默不作声,今日他们可是亲眼瞧见杜知州如何紧张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