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话她又不好对一个奴婢讲,只日日提着一口气。
徐沅她们三个女孩正在鼓捣着用梅花插瓶,这边太子妃就又派了红玉给徐沅拿了一份礼单。
徐沅一看就知道太子妃的意思是叫她把自己预备送回家的东西添在上面。
红玉怕她不明白还特意解释:“昭容若是有什么东西,直接登在后面就成。晚上娘娘好派人往昭容娘家送去。”
郑浔和王清惠也明白太子妃的意思,不多挽留徐沅,立马就放她回殿了。
徐沅深思熟虑,觉得太子妃已是办的极为妥帖。家中如今只剩寡母幼妹,单子上的钱箔不少,布匹也可换钱,再加上还有十几亩良田可以收租,可保衣食无虞。
她就不打算再往里面添东西。就算要添,等到了年节还可以再行封赏,不必在这关头大张旗鼓。
于是,她只交给红玉一封家书:“请红玉姐姐代我转交给太子妃娘娘,就说娘娘想的极为周到,我无甚可添,唯家书一封,以慰老父在天之灵。”
徐沅都这么说了,红玉自然不会强求,带着这封信就回去覆命了。
徐沅一回来,别枝和惊雀就张罗着沐浴用膳。她年纪小,初经人事到底疲累。
午膳只就着猪肉松吃了一碗鱼肚羹就再不肯动筷。剩下的叫嬷嬷们并别枝、惊雀分食了,徐沅自己倒去榻上赖了一会儿。
赵嬷嬷有意问徐沅太子和太子妃那对她是个什么态度,被李嬷嬷拦了下来,说先就让昭容好好歇一歇。年纪轻轻地折腾一晚上就不说了,又因为她父亲的事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松快会儿,由她去吧。
徐沅一走,郑浔和王清惠两个人看了一会儿红梅也觉得无趣,各自回殿中用膳。
郑浔住在昭阳殿,配上她的身份,也说得上人杰地灵。徐沅的嬷嬷们总是担心徐沅太听话,没有成算。而郑浔的教养嬷嬷则害怕她太过在意跟太子的情分,失了对太子妃的礼敬。
于是郑浔刚一用完膳,正拿出一件太子的寝衣准备下针,顾嬷嬷就带着青烟、翠雾进来了。
顾嬷嬷见郑浔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贵人好心性。”
郑浔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做惯了的:“嬷嬷天天在我耳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难道我竟是个蠢货,一点也不懂嬷嬷待我的心不成?”
本来属于自己的正妃之位被抢走了,现在还要天天给那人伏低做小。虽说这一切都是圣人造的孽,可郑浔又不是铁打的,心里肯定也难受。
但难受又有个什么用,日子不照样得过?
这清宁宫里,也亏得太子妃和太子良娣两个都是持大体、有丘壑的人,不然妻妾相争就是一台百看不腻的好戏,还不知东宫是个什么景象,哪里有如今的体统?
顾嬷嬷心里自然也心疼郑浔:“都是贵人聪慧,自己看得开这泼天富贵,不然奴婢就是磨破嘴皮也无用。”
郑浔已经在绣巨蟒的眼睛,这东西费神,所以她下针也很谨慎:“嬷嬷放心,我省得。再说了,她比我也强不到哪去,都是圣人棋盘上的一粒子,除了颜色不同,没什么大的分别。”
同为皇家的提线木偶,何苦互相为难?
等她大致描出个龙眼的样子来,郑浔才继续说道:“还不如一道替阿旭把这宫里撑下去,以后或许还有个容身的地方。”
圣人竟是越老越糊涂了。把东宫这滩水搅浑了,于国于家都是无益,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别的心思。
顾嬷嬷不敢把这话说得太明白,只得婉言相劝:“内宫的事有太子妃娘娘挡在前面支应着,您当个睁眼瞎也就是了。与其费那些心力,不如早日给殿下诞个麟儿。”
听了这话,郑浔冷哼一声:“嬷嬷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很多事不是我龟缩在后头就能行的。”
宫里宫外的明枪暗箭朝东宫射来,如果郑浔一味龟缩,任由些外人将太子妃搓圆捏扁,这在太子面前成个什么样子?
难道她要冷眼看着太子跟太子妃夫妇一体,而自己当个局外人吗?
“说起来,太子妃对您不过尔尔,纵有毒箭也该由旁人去挡。”
顾嬷嬷口中这个旁人,就是指的徐沅,太子妃一向是比较照顾徐沅的。
“能指望她们作甚?说白了,那两个丫头这一口气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给吊着的。”
郑浔跟奴才们说话一向是不留余地,一针见血。
说完郑浔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手上扎针的速度越来越快:“你当他作甚宠着我?这许多事是光靠情分就能成的吗?”
情分算什么?是能做成珍馐吃进肚里,还是能裁成华裳穿在身上?不过都是为着她郑浔还能在圣人面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