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夫人清楚自家男人的脾气,那头一闹起来她就急忙伏到皇后脚边求情。
李皇后尚且感念武安侯的忠义,不仅未加责怪,反而命宋姑姑客客气气将张夫人扶到席上坐定。
过了许久,皇后还对着武安侯夫人道一声:“你们家侯爷是忠义之士,随先皇南征北讨,见惯了刀枪剑戟,纵说话急些也没什么。”
文贵妃顾不得这些咬文嚼字,只恨不得张仕濂再把话说重一些,好劝得圣人回心转意,刻薄话张口就来:“要我说,武安侯就该骂得更狠些才是!”
话虽刻薄,但却在理。
连张德妃都难得没有跟文贵妃斗气,而是对着李皇后叹:“皇后娘娘,今儿也晚了,妾身倒觉着有些疲累,想先回宫歇一歇。”
闹了大半天,李皇后也觉着力不从心,对着郑浔说了一句:“阿浔,我跟你张娘娘先回去了,替我照顾好各位夫人。”
各位夫人也都是人精,既然主子们都有退席的意思,她们也不会多做纠缠,立马表示自家也还有些事情没有料理,就不久留了。
文贵妃心里气闷,本来还想在宴上打骂两个人出出气,现下也被逼得只好说:“妾与皇后娘娘一道回宫。”
东宫的三位侧妃又忙着安排得力的奴才送各位女眷上撵轿。
等人都走了,郑浔另叫门房备了一辆车,招呼上王清惠和徐沅就要回清宁宫。
女眷们虽说散了,朱雀坊那可还热闹着呢,王清惠和徐沅坐在马车上还忐忑不安。
毕竟今天的所见所闻,也算得上百年一遇了。
郑浔见这两个人受了惊,亲手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锦波春。
这酒虽是果子酿的,吃不醉,但徐沅还是喝得连连啧声。
徐沅吃不惯,王清惠却是一饮而尽还觉着不过瘾,自己又拿过酒壶续上一杯,说:“在宴上我就觉着这酒好,还是阿浔体贴,连车上都备了。”
郑浔不仅备了美酒,还拣了几个口味清淡的菜和糕点,此时亲手摆出来招呼道:“宴上能吃着什么?趁热吃吧,饿了大半晌。”
徐沅和王清惠在郑浔面前什么糗事都做过,当即就大快朵颐起来。徐沅一边吃还一边感叹:“这道燕窝鸭丝在宫里吃着就好,如今风味更甚从前,也不知是哪位厨子,手艺越发精进了。”
王清惠偏要跟徐沅争一句:“你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吃得出什么好来?”
郑浔见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出声打断:“吃还堵不住你们俩这张利嘴,也不知殿下从哪寻来你们这些泼皮。”
说到太子,几个女孩儿也没了取笑的兴致,俱都沉默下来。
还是郑浔先起了话头:“别担心,咱们还有殿下呢,日子总要过的。”
王清惠自斟自饮、感慨万千:“也不知圣人是个什么想头?连我们都知道那地方吃人,偏他当个宝。”
徐沅虽想不明白圣人的意图,却比王清惠看得透彻些:“我瞧着,咱们这位圣人,心大着呢。”
这句话引得郑浔发笑:“都说跟好人,学好人,小沅现在说话还学着殿下卖关子了?”
王清惠不赞同郑浔的话:“得了吧,就她?她就是只呆鹅!”
天天被说呆子的徐沅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急着为自己分辩:“你们看圣人和殿下一唱一和的样子!圣人再糊涂,也不至于见了一个异域美人就想去北地看风景吧?你们仔细想想这前因后果不就明白了!”
这话有些意思,引得王清惠也深想了一层:“原是这样,我说怎么跟个疯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还白白劳动我们帮他搭戏台子,真是可恨!”
话虽有些重,郑浔却觉得在理。前路漫漫,她只能给这两个丫头一句忠告:“人如草木枯荣,一生只有两件大事,一件生,一件死。偏我们女人苦命,这两件事儿都拴在男人身上罢了。”
圣人再怎么胡闹,都有人给他陪葬,不用担心变成孤魂野鬼。而她们这些深宫妇人,不过就是男权政治不值一提的陪衬。
就像冰晶馆早就四下无人,而朱雀坊一直载歌载舞到深夜一样。
子时将过,太子才披星戴月地回了昭阳殿。
郑浔虽早就梳洗了,躺在床上却没有合眼。太子一进内室,她就跟着坐起来。
孟旭见状忙拦着她:“你别起了,我这就歇下。”
太子也不要人服侍,自己解了衣裳就躺在郑浔外侧,还不忘把她揽进怀里,道一声辛苦:“阿浔,跟了我,委屈你了。”
郑浔一听他这么说,心都化了,嗔怪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孟旭轻轻拍着郑浔的背:“这可不就是我没出息,你们跟着我,也没个享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