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趣,徐沅笑得合不拢嘴:“你才多大,就敢指你老子的不对?”
阿丑学着郑贵妃的模样叹气:“徐母妃,你把弟弟生的真好,他咯咯笑的模样,真乖。”
喜子在摇篮里跟他二哥闹了一会儿,也不用人哄,自己就会乖乖睡觉。徐沅反倒把阿丑抱到怀里,温声问他:“你原来最是爽朗,今儿怎么看着弟弟,反倒不似往常高兴?”
圣人膝下子女并不多,内宫各位娘娘又是其乐融融,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由嫡母与生母仔细教养,小小年纪就教得知书达礼。
阿丑一向嬉皮笑脸,很少像这样当着母妃的面儿露出愁容。
徐沅问他,他更委屈地往徐沅怀里躲:“我喜欢三弟,可爹也好喜欢他……有了弟弟,母妃们都不疼我了……”
自从喜子出生,往日在阿丑跟前卖乖讨好的奴才就少了一半儿,他虽是长子,却不如往日风光。孩子始终是孩子,看了外人的眉高眼低,回到家,还是会对着大人真情流露。
徐贤妃也不知道郑贵妃那儿是个甚样的说法,于是轻轻握了阿丑攥紧的小拳头,问道:“这话,你也跟贵妃说了?”
一说到郑贵妃,阿丑直接就落了泪:“说了……娘还骂我,说我小心眼儿……她说大姐姐与我那样好,甚样东西都让着我,可我却不懂得爱护弟弟。”
阿丑是个豁达的孩子,又有骨气,被郑贵妃打打骂骂这些年,很讲究男儿有泪不轻弹。徐沅见他哭得如此伤心,就能猜到郑浔那个当娘的,肯定说了些过分的话。
于是徐娘娘就拿出袖口里寻常给喜子擦口水的绣帕,仔仔细细地给阿丑擦眼泪:“你是母妃看着长大的,跟你三弟唯一的区别,就是你养在雍和宫,喜子养在长春宫,都是徐母妃的孩子,母妃一样疼爱,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阿丑放声大哭:“徐母妃……师傅跟我讲过兄友弟恭,也讲过手足情深,三弟生得玉雪可爱,我也很喜欢的!我又不会欺负他,怎么嬷嬷和大伴儿都要我让着他……”
两个孩子年纪还这样小,且还没到争权夺位的时候,底下的奴才就存了你尊我卑的心思,把好好一个光明磊落的孩子教得多思多虑。
徐沅轻轻拍打阿丑的后背,安慰道:“这事儿跟咱们阿丑没关系,是爹娘做得不对,赶明儿我碰见你母亲,跟她好好说一说,好不好?”
徐娘娘今儿穿着一件绛紫色褙子,阿丑觉着很漂亮,他舍不得弄脏母妃的衣裳,就自己拿袖子揩了鼻涕。
等回过气来,又认真与徐沅诉说起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憋闷:“自从您生了三弟,爹就搬到您宫里了,娘还不许我过来找您。我奶嬷嬷总是说,说您有了弟弟,再也不会疼我了。“
说完这几句,阿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抽噎不止:“我现在往您宫里来,一路上好多人拦在我前头……好不容易到了长春宫门口,别枝姐姐又说您在休养,不能见我。我觉得好难受啊,徐母妃,我好难受……”
喜子出生以来,让阿丑难受的事应该也不只这些。不仅周围服侍的人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就连长辈们的关注度也被新生儿吸引。圣人在长春宫久住且先不说,就连皇后、贵妃的嘴里也不停地夸喜子乖巧懂事。
阿丑再怎么天纵奇才,也只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童,周围人突如其来的冷落,使得他心生惊惧和不解。
圣人这个当爹的,成日在长春宫当喜子一个人的慈父,从来不曾管过二儿子的感受。贵妃又历来都不是个慈母,说话更是专拣难听的说,阿丑走投无路,就只能来长春宫跟徐沅诉苦。
今儿一下学,阿丑连雍和宫的门都不肯进,徐沅就能猜到郑贵妃母子俩应该又拌了嘴。
徐娘娘将心比心,对怀里的男孩说话更加低柔:“好孩子,不哭了。”
阿丑年纪小,却早慧得有些惊人。只要徐沅肯给他一个倾诉心事的臂弯,压根儿不用谁哄,阿丑自己就能破涕为笑:“徐母妃,我也想当你的儿子。”
郑浔教孩子,总少一些耐心和温柔,阿丑性子跳脱,受不了拘束,跟他母亲两个人怎么融洽得起来。
但要说郑浔心里不疼爱阿丑,徐沅业已为人父母,易地而处,反倒开口辩解:“你母亲只你一个独苗,怎么会不疼你?爱之深,责之切,她望子成龙,对你就更严厉些。”
阿丑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缩在徐沅怀里不肯露面。还是徐沅抱着他说了许久的好话,这孩子才露出个真心笑容来。
直到后来喜子睡醒了,在摇篮里哇哇大哭,阿丑听到弟弟哭得可怜,才带了小中人回雍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