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来也简单,别枝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坤宁宫的事儿,不怎么好打听。只听说陛下起先就跟皇后娘娘起了口角纷争,一生气,才指名要红玉姐姐服侍的。”
红玉就算有些姿色,也不是甚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何况她服侍皇后已久,圣人又不是第一回 见,怎么可能见色起意。
徐沅越想越觉得事情有猫腻:“那干清宫是怎么个意思?红玉那头,要册封吗?”
放着出身大家闺秀的宝林御女不去宠,偏偏盯上了坤宁宫的掌事宫女,别枝不懂圣人的心,只能重复事实:“不仅册封了,而且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位……陛下这,太胡闹了!”
“甚名位?总不至于一竿子打到四妃的位置上来。”
徐娘娘说话一针见血,别枝的脸色却极为古怪:“纵不是四妃,一个宫女得宠,怎么也不该封昭仪啊!”
唐静柔和谢霓笙那样显赫的出身,初进宫也不过就封了昭仪,圣人借皇后家奴打前朝大臣的耳光,还真是心黑力重,半点不留情面。
大臣们进献上来的美人,圣人一个正眼也不给,一连冷落好几个月。假惺惺地抬了两个昭仪,也不过是在给红玉这个新晋的“冯昭仪”让位置。
圣人才不管你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公侯小姐,还是书香世家里养大的闺门毓秀,只要不顺帝王心意,那就是连皇家的奴才也比不过。
以杨继业为首的内阁辅臣们,前段日子还志得意满,认为圣人跟先帝一般好拿捏,随随便便就能逼得他妥协让步。如今见了孟旭这样在后宫为所欲为,只怕又要气得吐血三升。
徐贤妃独宠,大臣们就有不少的话要说,现在又整出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冯昭仪,圣人还不得被言官们冠以“昏君”之名,骂成筛子。
徐沅都能想像到,朝堂上有多热闹。
孕中不宜忧思多虑,别枝见徐娘娘眉头紧皱,又捧来一碟酸杏干,劝道:“陛下这些日子总在咱们宫里盘桓,惹得前朝大人们说嘴,担污名的,总是您。皇后娘娘就算跟陛下争吵,也是劝他雨露均沾,用心良苦,您这儿……”
圣人最近对朝臣们百般容忍,这就很不符他的性子。这时候突然借着红玉发泄不满,后头就还有的是腥风血雨,皇后无辜受累,没准儿还要担上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徐沅自然不会与皇后生分,只是叹气:“圣人再是宠我,也没到情有独钟的那一步。他不宠我,又怎么搅弄风云呢?”
金銮殿上的龙椅早就不是龙椅,而是圣人铲除异己的钓鱼台。既存心要打压杨继业等一干辅臣的气焰,孟旭亦不介意先听之任之一段时日。而徐沅又头顶帝王心间第一人的虚名,用她来做激起众怒的诱饵,再合适不过了。
孟旭的心思总是一天比一天深不可测,办的事儿,也一回比一回明目张胆。
大臣们被圣人惯得无法无天,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办了许多中饱私囊的事。此时圣人若有心清算,就连杨继业这个国之重臣,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徐沅怀着孩子,无力去应付这些朝堂纷扰。皇后和贵妃只看着长春宫盛宠触目惊心,一个为了保全女儿,一个为了照拂儿子,都不会去管君王之心到底在谋划个甚。
圣人要想做什么,更加没人拦得住。
封一个“冯昭仪”又算什么,孟旭若真要大权独揽,前朝后宫,不拘哪处,总要见人血的。
徐沅绞尽脑汁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除了后怕,还是后怕。
长春宫的徐娘娘怎么说都还怀有身孕,圣人对她,总比别个强上几分。真正的惊弓之鸟,却是永寿宫的唐静柔。
她从唐家四月份问圣人讨要封赏就开始忧虑,一路看着圣人不顾大臣们的劝谏,执意对徐贤妃百般恩宠,心中彷徨更甚。
圣人突然封了坤宁宫的红玉为“昭仪”,这不就是有心给唐家和谢家难堪,再加上储秀宫那一对摆设一般的宝林御女,唐静柔怎么看都觉着自家这个嫔位来得不明不白。
侍寝再少,唐昭嫔也能从圣人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些眉高眼低。就算暂且还称不上独断专行,但圣人平生最恨的,就是牛不喝水强按头。
好巧不巧,唐静柔这个昭嫔娘娘,就正是唐家人强要来的。
成了九嫔之一,也受了不少的恭维讨好,可唐静柔的心却没一刻安宁。
迁莺不知自家主子在忧虑甚,还当她是长夏无聊,便提议:“娘娘,御湖里的荷花开了,咱们约了贞嫔娘娘一道去赏玩赏玩?”
唐静柔手里拿着一件鱼戏莲叶的小儿肚兜,埋下头重新扎针:“这几日,好好打听打听前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