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沅左边小腿青了大半,脚踝那直接折了,她疼得难耐,说话也伴着时不时的嘶嘶声。
李嬷嬷默默看了徐沅一眼,讳莫如深道:“太医还没搭脉就先开了温经止血的大补之药。无奈良娣腹中的孩子已成一片血泊,只得安排人先着手清宫,倒保了良娣一条性命。”
此刻就算让郑浔活着,只怕也是心如死灰。徐沅叹了一口气:“把咱们殿门关上吧,就说东宫不安,我又是戴罪之身,自请为贵人们祈福。”
李嬷嬷心里却还巴望着太子殿下会来探望徐沅,毕竟徐太子昭容可是刚刚才为了东宫拼命的。
徐沅见宫人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怕自己的奴才都觉得她今日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徐沅也直言不讳:“嬷嬷,我今儿私闯内宫,惊扰皇后,说不得还要加上一宗意图不轨,谋逆弑君。局势如此,殿下能保住我的命就不错了,他是不会来常宁殿的。”
孟旭不仅今天不会来,如果徐沅倒楣一点,或者孟旭无能一点,徐沅一条贱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如果这时候孟旭大肆褒扬徐沅的忠义,不就等于说他支持自己的妃妾不守礼法、不遵祖制,任意妄为吗?
李嬷嬷听了徐沅的话,试探道:“那,那我们什么时候能重见天日?”
这个问题,徐沅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过两日就是小年,也是她的生辰。一想到未来的深宫生活也许就是无尽的黑暗,她也难免有些泄气:“这就得看太子殿下了。”
而太子自家,此时也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从他十五岁成了太子,这种无休无止的阴谋算计不知道见了多少。
只有这一次,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不管是东宫女眷的坚忍,还是兄弟阋墙的残酷,这一切都在敲打着他的内心。仿佛在说,在这一场皇权争斗之中,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并且那个人,只能是他孟旭。
否则等待他和他所珍爱的,就是枯骨黄土,红颜白发。
他想起来兄长端慧太子的死,想起来圣人皇后对他的无尽刁难和苛责,甚至想到了太子妃之前流掉的那个孩子。
他的人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权力,渴望那个他原来甚至有些不屑一顾的孤寒之位。
但同时太子又清楚地知道此时还动不得成王那起人,不是他不想,是圣人不让。成王倒台,这宫里的事情就无趣多了,他这个太子不就高枕无忧了?
圣人是不会愿意见到东宫一家独大的。
可就算杀不死,孟旭这回也不想轻轻巧巧放过成王。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孟旭刚顺藤摸瓜查出一些苗头来,正预备大动干戈,却不妨东宫里有一个小宫女站出来认罪伏法,承认是她给太子妃下的毒。
孟旭冷眼看着跪在他面前陈情的小宫人,都快被气笑了。
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白净瘦弱的低等宫女。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平时只负责给太子妃煨药的人敢做这样的事。
偏偏她的口供还显得十分合情合理。她自述冬至节本应分得二两碎银子的赏赐,因烧火的时候打了瞌睡,不慎毁了太子妃一碗药膳。
太子妃因此动怒,打了她的板子不说,还把她准备寄回家给老母亲看病的赏银也免了,因此她深恨太子妃。
决定趁此番太子良娣不在,神不知鬼不觉将毒下到太子妃的碗里。
孟旭对这些话,一个字都不信。
毒可能是这个宫女下的,但却不是为着她口里的那些缘由,于是他拍案而起,语气十分冷硬:“白芍是吧?你可想明白了,毒害太子妃的罪名,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白芍这时候只顾着死命磕头,一个劲儿地求饶,却有着某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求殿下宽恕我家里人,所有罪责,奴婢愿一力承担。”
孟旭知道从白芍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原就是个顶包的。只怕现如今一家子的性命都在别人手上,白芍即使知道些内情,也不敢说实话。
太子只得先把人押住:“赵德胜!把她送到宫正司去,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太子是储君,问罪查案这些事他无权管,滥用私刑更会把东宫置于险境。
所以孟旭再生气,再愤怒,也不会私自将白芍扣留在东宫,一切都还要等宫正司立案。
赵德胜很清楚太子的意思,不仅亲自将白芍安全送到了宫正司嬷嬷们的手上,还特别关照要留住她一条贱命。
接着太子就给圣人上了摺子,言辞恳切,情感诚挚,既表明了东宫所经历的艰险,又能唤醒起圣人的孺慕之情。
可惜圣人根本没有看太子的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