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惠也十分汗颜,为了自己久不承宠这件事向皇后请罪:“娘娘,我错了……”
这样一个通身仙气的人,跟她说什么祖宗家法是没有用的,要说,就得说些戳心窝子的话。吴字微搁了杏仁茶,才开口:“难道就打算这么不咸不淡一辈子不成?你不顾着自己,也不顾家里?”
郑家自不必说,就是徐沅得了宠,徐家人都跟着得了实惠。这回年节封赏,圣人独独就没有往余杭王家赏东西,意思还不明显?
徐沅有心想为王清惠分辩两句,嗫嚅着说:“娘娘,王姐姐跟陛下……明明是陛下有错在先……怎么您反倒怪王姐姐……”
这是什么话!吴字微不想平日里看起来最知书识礼的两个人,实则都是长了逆鳞的。她叹一口气,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喂给两个丫头吃下去:“男女之间,是论对错的吗?就算陛下有错,最后吃亏的是谁?”
王清惠给徐沅使了个住嘴的眼色,而后站起身来跟吴皇后行了礼:“娘娘,您待我好,我明白的。只服侍陛下确不是我擅长的,我与他,见了生分,不见生疏,总归是相顾无言……”
情深缘浅躲不过乍然分离,情浅缘深又逃不掉一世痴缠。圣人跟王淑妃,近不得亦远不得,就是吴皇后也无可奈何:“罢了,随你去吧,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说完这句话,吴皇后还真不再揪着王清惠不放,嘱咐了徐沅她们过会儿去雍和宫看看染了风寒的郑浔,就挥挥手让她们走了。
第55章 五五、无悲无喜
郑浔的身子,反倒是一天天地多病多灾。入了冬,内宫的地龙烧得旺不说,圣人也总往她殿里增加阳刚之气。可她册封那天吹了风,又只得往床上一倒,再起不来身。
郑贵妃娘娘的身子,怎么就这般羸弱了?王清惠外面罩了大氅,再戴上毡帽儿,就只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悠。就这样,她还要拿胳膊肘轻轻蹭徐沅,问:“阿浔的身子怎么就这般弱了?”
又是滑胎,又是积郁,什么可能康健得起来?徐沅捧着手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雍和宫走:“她如今虽然多病,但神色却比往常更亮堂,未见得不是一件好事。”
今儿日头高,扫雪的奴才们都是刚进宫的新人,见着圣人的两个妃嫔年纪这样小,都有些吃惊。有那胆子大的小萝卜头还敢问自己师父,哪个是更得宠的徐娘娘。
王清惠听了他们在底下嘀嘀咕咕,刻意停了步子,转过身子来佯怒,叹道:“怎么本宫就那么不得宠?”
她这句话一出口,那群小中人就知道这是景阳宫的王淑妃,刷刷拉拉跪了一地,都在求她:“奴才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娘娘恕罪!”
徐沅看了看不远处那几个内侍,都不过是些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心知王清惠不过是装怪罢了。于是拉了她的手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王娘娘跟你们闹着玩呢!都起来好好当差就是了!”
王清惠被徐沅拖着往前走,咯咯直乐:“小沅,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入掖庭的时候,就跟他们仿佛年纪……”
那时候天天在掖庭受教引嬷嬷的训诫,背书抄书都是家常便饭,徐沅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辛苦:“也不知你回回写大字都偷懒,是怎么被留下来的?”
王清惠也叹:“唉,正是呢,先帝看你们都一看一个准儿,偏看我走了眼……”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到了郑浔的床前,她虽病了,气色却比往常还要好上两分,看见人就笑:“快替两个娘娘把外边儿的衣裳解了……”
等王清惠和徐沅都落了座,郑浔还仰着头问她们:“青烟不是说今儿日头好,怎地还裹得跟粽子似的?”
郑贵妃在屋子里,又是地龙,又是熏笼,热得两靥酡红。徐沅接过丫头们捧上来的热饮,笑道:“雍和宫四季如春,姐姐可不是再试不着冷?”
四季如春虽有些夸张,但总比别的地方更添一宗冬暖夏凉的好处却是真的。只要郑浔这头热闹,不那样拿乔,就是王清惠对着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早上药吃了吗?看着气色倒还好,过了腊八就是年,还等着你一起吃阖宫家宴呢!”
郑浔倒似真的想开了,亲亲热热挽了两个妹妹的手,眼睛里也光彩熠熠:“那感情好,进宫这么些年,难得清清静静吃一顿家宴。”
不用应付先帝和他的姬妾,后宫里除了一个太后麻烦些,再无人敢惹是生非,还真是少有的岁月静好。
皇后宽和,亦不计较虚名,还预备把国寺里的张太妃也迎回宫吃一回席。徐沅早先已经往玉华山去了信,就看张娘娘愿不愿意赏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