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需老老实实在长春宫等着引礼女官教她朝北面跪了,然后听女官叽里咕噜说一长串册文、宝文,受了册和宝,再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大面儿上的礼,也就算周全了。剩下的仪仗规制也好,繁文缛节也好,都有礼部的人自行安排。
圣人以仁孝治天下,虽改了年号为“德嘉”,却又把明年才算作“德嘉元年”,如今还是在建安十五年上头。但徐沅一琢磨吧,其实也没必要,反正还有一个月就春节了!
眼瞧着年节到了,内宫里却并没有多少吉庆的景象,先帝的周年还没过,再加上北边的柔然听说了孟旭顺利继位元的消息,难免生出几分不快来,胡人的兵马又在居庸关附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国库空虚成那个样子,仗孟旭是不敢打的,只能又把杨继业往居庸关派,要他再充当一回和事佬,先把这一两年糊弄过去。
但圣人却扯着上阵杀敌的故,狠狠裁了一批冗员,主要针对的是中央和地方上的杂鱼士兵。圣人不管其他,一味只统计大家伙儿愿不愿意到居庸关去冲锋陷阵。愿意的,就重新整编,给庞崇派过去;不愿意的,就按照官身大小发放银钱,要他们解甲归田,快点滚回家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先帝虽然没什么治军之能,却养了一窝接一窝的兵崽子,搞得大邶看起来兵强马壮,实际上后备不足。从村子里抓壮丁入伍,家家户户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谁来种地犁田?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在许多地方,并不是什么稀奇景象,就是在京郊,也时有饥荒瘟疫。
圣人管不了天灾,管不了老天爷刮风下雨,但他却尽力在阻止人祸。把身强体壮,有蛮力和干劲儿的壮丁遣返回乡,既缓解了财政压力,又变相地刺激了农耕生产,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好?
就是内阁的几位辅臣,听了孟旭叫户部来把算盘打得叮当响,对于裁军一事,也说不出甚反对的话。圣人是一个胸怀四海、关心民生疾苦的圣人,总比是先帝那种甩手掌柜要强得多。
前朝局势如此严峻,后宫里也是紧衣缩食。吴皇后对于朝局的体悟总是快人一步,圣人的后宫再也看不到先帝在位时酒池肉林的靡费景象。就是徐沅她们几个高位娘娘,平时也并无多少艳丽逼人的打扮。
圣人膝下只有一儿一女,有心人就会劝他选秀、充实掖庭,可圣人也好,皇后也好,听了这样的话都只是一笑而过。到后面,圣人被逼得烦了,就拿先帝的孝期以及战事吃紧说事儿,直接下了旨,说三年之内不选秀!
如此一来,多少望穿秋水的公卿之家又大失所望,上京少男少女的婚恋市场由此兴盛起来。圣人都不选秀了,预备抱着他那一妻三妾啃到老,各家还留着那十四、五岁的女儿干嘛?还指望留到二十岁,然后绞了头发做姑子吗?
何况四妃上几位娘娘,年纪偏大的贵妃也不过才十八岁,正是花一般的年龄,圣人又不好色,等他选秀,不知道要猴年马月。这样一琢磨,陈夫人也好,唐夫人也罢,纷纷开始疯狂预备着嫁女儿、娶媳妇……
徐沅本在坤宁宫吃茶,听了皇后娘娘这般陈述,笑得连蝴蝶卷都拿不稳,眉眼弯弯地问:“娘娘,真个?”
圣人不急着选秀,宫里少了许多麻烦事。吴字微心里也高兴,轻轻刮了徐沅的脸,笑话她:“你都多大了?圆圆和鲤儿天天在你怀里睡觉,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不过是夫人们急着嫁女儿罢了,有甚好笑的?”
一想到陈夫人痛心疾首的模样,徐沅就乐不可支,对着皇后也没羞没臊:“那有甚?在您跟前,什么话没说过!”
红玉看着徐娘娘这副无赖的样子,倒更明白几分圣人为什么总要对长春宫另眼相看。这样一个笑语盈盈、又肯撒娇撒痴的活泼少女,就是吴皇后自己,都不觉着厌烦。
这不,连另外一头抱着鲤儿“哦哦”哄的王娘娘也要为她说话:“您又不是不知道,小沅她随常都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王淑妃娘娘不大会哄孩子,鲤儿在她怀里反而哭闹得厉害,红玉就上去接手,说:“王娘娘,小殿下想是饿了,奴婢抱下去让乳娘哄。”
等红玉抱着鲤儿下去了,吴字微反倒把视线放到王清惠身上,正了脸问她:“清惠,你跟陛下两个人是有什么误会吗?”
从过了登基大典,虽说圣人还是在干清宫歇得多,但总会往雍和宫、长春宫这些地方转一转。王清惠的景阳宫,却被她打理得跟个世外桃源一样,满是仙气、不见人烟。
吴皇后有次去御花园赏梅,不知不觉走到了景阳宫门口,进去仔细一瞧,就发觉王清惠这个人也太流连山水了,故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