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子昭仪左鬓戴了一只镀金嵌珠扁豆蝴蝶簪,在冬日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跟她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你个傻子!我是去管家的吗?我是去给太子的心上人抬轿子的!”
走了两步,她又叹道:“等着瞧吧,等圣上百年之后,咱们宫里且不知闹成什么样呢?也就你这个傻子觉得管家好!”
徐沅本来就生的娴静,就这样挽着王清惠的胳膊,相携在雪地里逡巡着,她又不肯多说话,一路上都是王清惠在咕咕哝哝。
说了这一路,王清惠倒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正过身子来望着徐沅:“难怪殿下召了你一次就念念不忘,就你这个性子,我是太子,我也喜欢。”
徐沅不解:“什么?”她有什么好值得太子念念不忘的。
王清惠被这只呆头鹅气得胡言乱语:“刚在太子妃的暖阁里,殿下可瞧了你好几眼。”
徐沅失笑:“还不是瞧你了,还瞧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呢,大家都一样有什么稀奇。”
话虽这样说,但是瞧你和瞧她们是不一样的。只不过这句话王清惠没有说出口,她转头就又沉浸在自己不能继续在东宫当咸鱼的悲伤当中去了,倒把徐沅逗得咯咯直乐。
好不容易挨到了阖宫冬宴这天,徐沅本以为太子妃会留在清宁宫里养胎,却没想到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坐在了皇后娘娘的下首。
腊八宴虽然顶着皇后的名头,但其实都是文贵妃娘娘在暗中操办。圣人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兄弟儿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神色反而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徐沅位份太低,入不了正席,离圣人太远,所以没看清他的脸。
圣人意兴阑珊,底下的人更不敢放肆,因此整个席面上大家都显得比较拘谨。除了一开始祝圣人皇后千秋万代还热闹了一会儿外,剩下的时间大家似乎都兴致缺缺。
往日里成王孟昕和赵王孟暄总会花样百出地哄圣人开心,今天却都没怎么着意出风头。
别人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孟旭却知道自己老爹不开心主要还是因为端慧太子,也就是皇长子孟昶的生忌就在这几天。
想到早殇的大哥,再看这一屋子粉饰出来的太平景象,孟旭心底也涌起几分薄愁来。
太子妃因为有了身孕,也不用给各位娘娘们侍膳,只负责坐在女眷那一桌吃了吐,吐了吃,再与几位怀过身孕的王妃们讨论一下育儿经也就是了。
而太子,则一味与诸位亲王郡王吃酒行令,看起来倒意气风发好不快活。徐沅和王清惠则在郑浔的带领下,与各府里的姬妾们一道说话取乐。
大家都知道太子妃娘娘有了身孕,如今东宫里是郑浔在管事,也总有几个上来道喜的,郑浔在外交际如鱼得水,说话不卑不亢又礼貌周到:“我托大替太子妃娘娘承各位的情,娘娘福泽深厚,今后有机会一定当面谢各位。”
徐沅听她说话觉得好笑,太子妃娘娘和这群人,约摸一辈子也碰不上面儿,还怎么当面道谢。
那几个上来说吉利话的小妃嫔,多半都是谦郡王或者慎郡王府里的人,也不是正经选秀出身,甚至都不清楚是不是贱籍女子。
连圣人自己都拿着个扬州瘦马如珠似宝的宠爱,更别说底下的皇子龙孙了。
王清惠见状,总免不了刻薄两句:“如今倒好了,跟上面那位一样,不拘什么身份都能爬进内宫里现眼。”
虽说都是妾,但妾也分三六九等。郑浔不必说,那是圣人皇后亲自教养的女孩,说是妾,其实跟半个主母差不多。
余下的,像王清惠和徐沅,都是建安十年通过层层遴选的良家女子,后入掖庭又受了多年正规的宫廷教育,也算得上好出身了。
郑浔何尝不明白王清惠的意思,朝圣人坐的那个方向努努嘴,跟着说一句:“且瞧着吧,好戏刚开始呢。”
徐沅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只一味吃酒听戏,乐得逍遥。位分低有位分低的好处,打交道的也都是些位分低的,细论起来,她们出自东宫,还要尊贵些,倒也不必处处伏低做小。
她们这里正得趣,皇后娘娘那儿却出了个状况。原来太子妃娘娘孕吐严重,圣人到底不忍心,问了她的怀相就恩准她早点回宫休息。
本是好事一桩,奈何太子妃娘娘入宫就是为了见一面圆圆,于是拖着孕吐难忍的身子向皇后请求:“圆圆养在母后膝下,本是无上荣宠,臣媳感恩戴德……”
她话还没说完,皇后就慈爱地介面:“你如今正是寝食难安的时候,本宫替你照顾圆圆,是为你好。”
但是太子妃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她本以为今日冬宴皇后娘娘会把圆圆带在身边,进了宫才打听到从圆圆进了坤宁宫就一直高烧不退,太医说惊惧交加,已经伤及肺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