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浔也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过来,她跟圣人的关系,的确是冷了,远了,大不如前了。皇后另有其人,贵妃另有其人,桩桩件件,郑浔无一知情。十多年的相伴相依,却换不来圣人一丝一毫的真心真意,他要封徐沅为贵妃,怎么就不能事先知会郑浔一声呢?
说到底,还是不够爱重的缘故。
圣人使完性子就拂袖而去,李太后看着泫然欲泣的郑浔,心疼个不住。赶忙就叫了她到身边:“阿旭自小就混帐,你别听他的。好孩子,到娘这儿来,娘给你撑腰!”
自先帝过身,多少双眼睛尽盯着新帝的后宫。郑浔为了避嫌,从未像儿时那样唤过李太后,可今下午,她却无助地扑倒在太后娘娘怀里,忘情地唤了她一声:“娘!”
这一声“娘”是饱含血泪的。郑浔进宫的年纪很小,虽然在坤宁宫长大,但那时候宫里乌烟瘴气的,包括孟旭,包括郑浔,他们都没少受委屈。
李太后是个很护短的娘,孩子们是怎么一点一点长大的,她记得可清楚了。文贵妃那时候多刁蛮,时常都要挑郑浔的错处,偶尔还要拿宫规磋磨人。可怜郑浔小小一个孩儿,生生熬了这十多年,好不容易看着要熬出头了,圣人又成了这么个薄情寡恩的性子。
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儿,跟亲生的也没差了,郑浔哭得撕心裂肺,李太后又怎么会不心疼呢。
“有我替你撑着,我看谁敢乱来!皇后位高权重,够不着还能说是咱们命不好,难道普普通通一个贵妃之位,你也当不得,也要任他们拉来扯去吗!”
圣人的心意明摆在那,再去计较甚皇后贵妃,又有甚意思呢。郑浔哭一会儿,反而把自己的心哭明白了:“儿大不由娘,他要折腾,就随他折腾去!这宫里要没我的位置,大不了,大不了我下半辈子就守着您过日子!”
李太后哪里听得这种气话,当着郑浔的面儿,又把孟旭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不仅太后在坤宁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连徐沅在钟粹宫听到这个消息,都一口气都没喘上来,对着别枝结结巴巴:“你刚说,圣人要封谁作贵妃?”
别枝憋得一脸通红:“娘娘,圣人在坤宁宫,的确跟太后娘娘说,要封您做贵妃……”
徐沅将信将疑,又看向惊雀,谁知惊雀这回还真像一只受了惊的麻雀,一句话说不利索:“娘娘……前两日齐国公不是跟圣人说,说,说您刻薄无礼吗……可能圣人想弥补您,才要封您作贵妃的吧……”
徐沅气个仰倒!她才不信圣人会真的封她作贵妃,只不知道又是哪路神仙在后面推波助澜!
徐沅这时候还不忘紧催惊雀:“麻溜地!你去重华殿跟赵大监说一声,就说我晚间要去面圣,叫他跟圣人通传一声,看得不得空!”
等惊雀走远了,徐沅挠挠头,心想陈夫人真是个小气鬼,芝麻大点事儿,在心里记恨这么久。
第51章 五一、秋日风凉
虽然张陈两家的婚事已经过了明路,但陈为宁在香积寺遇着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张季玹,还是吓得撒丫子就跑。
陈夫人借着为新帝祈福的名头,处心积虑地把陈家三姑娘往香积寺带。尽管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但陈为宁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大家夫人,能把侄女往一个外男跟前领。
直到张季玹如老僧入定一般斜倚在一株菩提树上。
陈为宁立在禅房后院儿,被一个陌生男子截住了去路,气得僵了半边身子。
虽有先帝的赐婚圣旨,可是私会外男的罪名一旦作下,陈为宁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她一辈子谨小慎微,这时候拿绢子掩了面,连礼都不敢见,拔腿就要回陈家的厢房。
云雁、云锦死死挡在陈为宁面前,对着张季玹大放厥词:“求这位公子行个方便,我们姑娘想问您借个道。”
张季玹双手抱拳,眼神戏谑:“我是谁?她又是谁?我凭什么要让路?”
陈为宁躲在两个丫鬟的身后,连个侧影都不敢露,对张季玹用语礼貌:“张家四公子美名远扬,丫头们再是眼拙,也略有耳闻。只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特意在此等着,只怕就是有备而来。陈为宁不知张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刻她的心里只是痛恨齐国公夫妇,卖儿鬻女,把府里年轻女孩儿的名声不作数。
有了一个倒贴成王的陈淑宁还不够,还要把她陈为宁往张家跟前推销,世家大族的脸面都不要了。
虽然早就听说了陈家三姑娘是个心性坚韧的女子,张季玹却不妨她还有几分聪慧,于是兴致盎然地挑了眉:“闲来无事,不料惊吓到了三姑娘,是在下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