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接过杨继业递过来的信,毫不犹豫地叫孙福礼盖上王府印鉴,而后才问:“事情本王已经办了,什么时候安排本王回京?”
这倒是个狠角色,自己老爹尸骨未寒,连问都不问一句,一心就只想着皇权帝位。杨继业目的达到,便愈发恭敬:“按照太子爷的意思,您可先奉了先帝爷的骨灰回京,留赵王爷在后头护送先帝的仪仗也就是了。”
那场大火绵延十数里,到哪去找骨灰?
杨继业看出成王的不耐烦,立马找补:“王爷若是着急,后日即可启程。先帝虽早登极乐,但一抔黄土,微臣还是寻得到的。”
孟旭也不可能真的让老皇帝的棺椁在边地滞留太久,新帝登基,头一件事,就是主持大行皇帝的丧仪。要是连一抔骨灰都没有,孟旭拿什么给他爹办丧事?
成王和赵王,总要先回来一个的。
孟旭只是没想到,圣人竟然是服毒自杀的。那样一个自私任性的男人,竟然也有悲观厌世的一天。柔然不是傻的,圣人也不是,都熬到柔然攻城的这天了,怎么又不多等一会儿。
以柔然的聪明,他肯定不会杀汉人的皇帝,说不定还会反其道而行之,清清静静把圣人送回上京。由得圣人跟太子龙争虎斗,而柔然正好在鞑靼看这一出父子反目的好戏。
太子自从搬到重华殿,不管外面闹成什么样,他的脸上,总是异常的冷峻和疏离。赵德胜看着太子爷落寞的双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先帝,先帝,还是疼爱您的……”
疼爱吗?也许也是有过的。
孟旭敛了神色,命令道:“赵德胜!上茶!”
赵德胜以为太子是坐久口渴,连递上来的茶水都比平时凉上一二分:“爷,今年雨水不调,敬亭进贡上来的茶成色不好看……浮沫也多……”
孟旭并不接话,只是搁下了手里的摺子,打开茶盖,一股清香入鼻。他深吸一口气,而后轻轻用手蘸了茶水往眼角上抹,做了个欲哭不哭的表情就预备出去见大臣。
赵德胜在内间听见太子爷在前殿悲愤交加的声音,大臣们纷纷劝他节哀顺变,可是赵德胜却觉着,太子似乎并没有多哀伤。
第45章 四五、江山摇落
成王的动作很快,不过三五日就把先帝的骨灰奉进了干清宫正殿。太子从得了圣人自焚的信儿就开始预备他的丧仪,就是成王见了,也觉着无一处不妥帖,说不出甚苛责的话。
赵德胜领着风尘仆仆的成王去重华殿面见新帝,一路上反复探查他的神色,到了殿门口还嘱咐一句:“王爷小心脚下。”
孟昕想了一千句一万句质问他二哥的话,却不妨一进重华殿,先看到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青年,正端坐在书案前写字。
他鼓起勇气来嘲讽一句:“你这么会筹谋,还不得意?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孟旭听到他的声音就搁了笔,连茶水糕点都不让宫人们端上来,只对着赵德胜说:“你们先下去,再把门掩上。”
等人都走了,成王还敢扯着嗓子吼:“爹是你害死的是不是!是你派杨继业出去怂恿青斯,哄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你许了他什么?是土地,还是钱币!”
已成定局的事儿,也没什么可争论的。孟旭亲手给自家三弟搬了一把椅子,招呼他:“折腾好几个月了,坐会儿吧。”
孟昕这时候哪里坐得住,孟旭不否认就等于默认,他喊得更大声:“是你!你怎么还有脸端坐在这金銮殿上?你害得我们父子阴阳相隔,凭什么当这个皇帝!”
这句话却让孟旭较了真,往孟昕脚边扔了一封尚未开封的信件,挑衅道:“不是你求我当这个皇帝的吗?”
孟昕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口述,杨继业执笔的那封信,屁股还没坐稳又猛地直起身子:“二哥!”
为着这声二哥,孟旭又靠回了太师椅上,嘱咐成王一句:“回去看看孩子吧,死里逃生一回,他们跟着担惊受怕,都盼着你呢。”
成王走了,王府里又没有正妃,只有一个苏妙仪苦苦支撑。齐国公家的小姐有心想帮衬一二,但苦于没有过门,无名无份,能帮衬的到底有限。就连孟旭把成王和赵王的家眷紧锁在坤宁宫的时候,妙仪拖家带口,也没有亏待成王的几个孩儿。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连妙仪这样一个烟花女子都能做到这份上,孟旭心里还真有几分瞧不上成王的作派:“你为个皇位跟我吹胡子瞪眼,你想过你府里的姬妾吗?想过你刚开蒙的儿子吗?孟昕,别不识好歹了,我连爹都杀得,惹急了,也不怕甚万民耻笑……”
问:天下总有不平事,若遇不平,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