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离奇的?”解忧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赵匡义思忖了片刻,说:“有一则说法,说是当年老西进王为拉拢长孙思恭,曾把自己的这名爱妾卫穆送去过渭州。”
“若无实证,这便是平白污人清白了。”解忧的太阳穴猛地一跳,觉得自己脑袋更疼了。
“事过多年,当事人都不在了,又怎么可能有实证呢?但我怀疑母亲怕是听说了一些,又不好开口说。这几日在她总绕着弯子打听这位准嫂子的情况。”赵匡义摊摊手说道。
解忧想了想,“若流言当真严重,还得知会官人。”
赵匡义摇了摇头,说:“我不敢。大哥那脾气你也是清楚的,敢拿流言说事,他能把我打废了。我还是乖巧点,他让我多哄哄母亲,我便多哄哄,哄不住最多骂我无能。我劝你也别多说,大哥想知道,自然有法子知道的。”
解忧愣了愣,从前赵匡义青涩莽撞,却也算得上是一腔真诚,并没这么些小心思。如今,世事将他磨得圆滑了一些,倒不知该说是好还是不好了。解忧淡淡地说:“三爷与从前当真是不同了。”
赵匡义听她说完这句,胸中的情绪顷刻又沸腾起来。当然不同了,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早不是当初见面时十几岁毛手毛脚的少年了。这几年,他从太子监学子到秘书省少监,在赵匡胤的保举下,又在参议军事的职位上做了半年。现在,又争取到了督建河道的实职,能做的事、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也给他带来了越来越多的信心。他大着胆子抬起了头,看着一抹一抹浅金色的阳光自门外流入,映在解忧沉静的面上,生动鲜妍的容颜令人望而生悦。他的喉结微微一动,未等发出声来。却见解忧扭过了头,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地说:“我若还有一事拜托,三爷可会觉得太过繁琐了?”
赵匡义连连摆手,“怎么会,尽管说。”
解忧微微想了想,笑容温润,澹澹如水,“这是夫人旧居,灵堂一日还在,我想这院内侍奉便该如生前一般。以示尊重缅怀之心,是自家的体面、也是两个哥儿的颜面。”
赵匡义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解忧顿了顿,又说:“老太太如今住在三爷府上,缺人手照料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但我想着,旧仆照应惯了,最好还能留在这里,多少算是全了忠孝之心。若真是有些短缺,我从府里另点些熟手过去,与先前调走的几人置换一番可好。”
赵匡义并不是愚钝之人,听她这么说,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扭过头与瑶儿确认了一番,脸哗地一下便落了下来。大半日的好心情ʝʂɠ顷刻败了个精光,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话。嚯地一下,站起身来,骤风一般就往外走。
解忧见他怒气腾腾的背景消失在门口,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三爷跟从前还是一样。”
第38章 三十七画鹤
昆池附近的有一滩小湿地,上面长满茂盛的芦苇和香蒲,枝叶茂盛,空气清新明媚。这里离后宫主殿路途遥远,是个僻静的所在,只在盛夏时节里,常常有鸬鹚、鸳鸯、野鸭一众水鸟在此展翅梳羽,游玩嬉戏。而如今,天气尚寒冷,过了午后,阳光一照,水雾里灰蒙蒙地浮了层虚白,两只白鹤在水雾中缓缓踱步。白鹤偶然扇动羽翅,动作既安静又逸雅,几只细足半隐水中,美得彷如仙境一般。
而解忧却对这一美景视若无睹,她的目光定一只纤细雪白的手上,手握着一支紫竹画笔,正一羽一羽地描绘着水中白鹤的姿态。
“容我想想。”画画的人停了停,眉头微微蹙了蹙,曼声说道。
“只是借几日,又不会不还,不能太小气了。”解忧在她身旁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笑着说。
“京羽又不是物件,由得你你说借就借,说还就还么。我总得先问问她自己的意思。”秦雪乍轻轻睨了一眼,笑道。
“也是。”解忧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足悬起,轻轻点在地上,很是自在。
秦雪乍的眼风轻轻在她右足上瞟了一眼,“何况你之前不好好吃药,不好好休息,脚上的伤一直没治好,京羽一直还在恼着你呢。”
解忧的足疾旧伤此前一直得赖京羽治疗,临去渭州前,还特意嘱咐了休养之法,无非就是少动多休息,夜里用八根竹竿固定撑住小腿,再大量涂抹活血生肌的药膏,繁琐至极。解忧没这闲心疗养,早就听之任之了。如今被问到,脸上不由一红,赶紧赔笑道:“她若是愿意跟我去做这药茶生意,我保证言听计从,让吃药吃药,让扎针扎针,让睡觉就睡觉,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