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汀梨直接站了起来,忍着像是撕裂性质的牙疼,很平静地吐出一个字,
“除非我死。”
然后又觉得这句话里有漏洞,转身很认真地补了一句,
“我死了也不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她在付问根长久而静谧的沉默中,说了一个“滚”字。
便再也没看这个男人一眼。
她不知道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说一个“滚”字,会让重视血脉血缘的男性露出多愤怒多难堪的表情来。
平心而论,在这一刻她仍然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谬过了头。如果讲给乔丽潘听,乔丽潘恐怕会直接从加州飞回来,拿一把刀砍向这个男人。
她觉得自己尚且算得上是理智,没有拿刀,也没有扯破脸皮之后的撕心裂肺。
事实上,她并没有提前设想过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联系她是为了关心她,也有联想过见这一面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但至少她没想过这件事会扯上孔黎鸢,于是她再也不想看到付问根的脸。
走到街上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到底走了多久,反正街头的人摩肩擦踵,只有她一个人很空很空。
不知不觉,她走到一个商场下。
商场外壁挂着一幅巨幅海报,是孔黎鸢的新代言,广告上的女人笑得畅快而开朗。
付汀梨在下面望了很久,鼻子被风吹得通红,她不知道孔黎鸢现在有没有笑得像这样开心,只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孔黎鸢的电影,更迫切地希望那个预告里说的人不是孔黎鸢。
然后又看手机,开始在硕大的风和模糊的视野里,等孔黎鸢的电话。
不停地刷微博,看有没有新进展。
又不停地翻看天气,看到那边17摄氏度的气温,觉得这个温度让她安心,至少孔黎鸢不会觉得热,不会在那么难受的时刻看到这样的消息。
在这期间她又觉得痛苦,走投无路。
她茫然地想到,这个时候她应该去看牙医的。可笑的是,这座商场旁边就有一个牙科诊所,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硕大的招牌。
但她脑中一片模糊,仿佛只剩下绝望和苦楚,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总是会在她觉得最甜蜜的时候袭来。
就像吃多了糖生出牙痛的报应。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让牙痛这个报应维持得久一些,只要不让孔黎鸢再受到任何伤害。
唯一能够维持的想法是,等手机没电就去借个充电宝充电。
在这之前,她反复地看着天气,紧盯着热搜,看着商场外壁的巨幅广告。
直到攥在手中的手机,终于在残存的百分之十电量里,发出一声类似悲鸣的振动。
她看到熟悉的尾号。
立马按下接听键。这天晚上的风很大,上海是,那个小县城大概也是,但天气没有告知她这件事。
于是电话里传来静默的呼吸声,连同呼啸的风声,起起伏伏地共享这次信号连接。
却始终没有人先说话。
上海秋天的凉瑟衬托得这几乎像是一场凌迟,付汀梨在一场从早上持续到现在的牙痛里,差点无缘无故掉下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少秒钟,电话里总算传来孔黎鸢清晰的声音,
“付汀梨,你别怕。”
其实也不算是清晰,反而在电波信号里显得有些失真。
那一瞬间付汀梨好像被牙痛蛀空,喉咙里似乎也塞满了让她说不出话的东西。
她明明在这之前等了这通电话很久,在这个电话里也有很多想和孔黎鸢说的话,有很多想问孔黎鸢的事情。
可现在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在她没有说话之前,孔黎鸢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呼吸杂乱得有些厉害。
却又硬生生地压下,像是怕吓到她似的,然后又放轻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要怕。”
那一秒钟,眼泪热切而委屈地溢出,在眼前飘摇成朦胧细雨,牙痛还在持续。而付汀梨只哽咽着说了一句话,
“我好像长蛀牙了,孔黎鸢。”
——这是她今天早上醒来,想和孔黎鸢说的一句话,第一句话。
第65章 「戒指骨骼」
“在我回来之前, 你都不要再吃糖了。”
孔黎鸢倚坐在蓝色座椅上。
灰白灯光一下一下闪烁,在她沾满泥渍的脸庞上明明灭灭地映着。
被湿滑掌心攥紧的电话里,是付汀梨的声音, 透过遥远的信号传过来, 有些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