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抉择和走向,或多或少是有些“对外形象经营”。但付汀梨也始终记得,那场朦胧细雨里,孔黎鸢牵一匹白马,看着年轻而稚嫩的夏悦,在她旁边说的那一句:
/她这个年纪,得在这个圈子里遇见好一点的人才行。/
至少在那一刻,就已经不是装不装好人的问题。
想到这里,付汀梨眼皮犯困地耷拉下来,上头贴着加州暖融的阳光,像一层淌下来的色拉油。
“困了?”孔黎鸢似乎很敏锐地发现了她的状态。
“是有点,这几天都没睡好。”付汀梨把熄了屏的手机收好,又打了个哈欠。
“那就睡会吧。”
风声呼啸,将孔黎鸢的声音散在四周,无处不在。付汀梨安安心心地沉入黑暗,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孔黎鸢。”她突然喊她的名字。
“嗯?”孔黎鸢应得很快,声音听起来很让人安心。
“这次我们要在加州待好几天,你有档期吗?”
孔黎鸢似乎是笑了一下,柔懒的嗓音飘来飘去,惹得她耳朵都发痒,
“都已经在路上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好像是。”付汀梨笑,“我们现在应该都已经不在洛杉矶了,你回不去,要是经纪人打电话来怪你,你就说是我把你绑走了。”
孔黎鸢笑出声,等笑完了,又说一声“好”,然后似乎是把音响声音调小了一些。
付汀梨困得厉害,稀里糊涂地又说了一句,“但违约金你先给我垫着。”
孔黎鸢又笑了,又说,“好。”
付汀梨想接着说“你怎么就知道说好”,但终究只是又张了张唇,没发出任何声音,就稀里糊涂地歪头睡了过去。
她在孔黎鸢开的车上,总是很轻易就安稳睡着。
——彻底睡过去时,她想起这件事。
想起自己回到上海,和孔弋椛黎鸢见面的第一天晚上,她坐孔黎鸢的车,也是这样昏沉沉地睡过去。
昼夜难分,分不清是在上海还是加州,分不清她们踏过马路的颜色和风从哪个方向来,不知终点是在哪一条街。
只知道,自己身旁的,一直都是孔黎鸢。
只知道,她们当时在同路。
再恍惚地睁开眼时,风已经小了,车也好像已经停了,暮色坠到了眼皮子底下。
在嘈杂喧嚣的路况里。
付汀梨听到孔黎鸢的声音,像是踏箭而来,清晰地戳破她的恍惚,
“谢谢,不过我已经有爱人了。”
孔黎鸢这是在对谁说这样的话?
头顶的鸭舌帽帽檐盖住了一大半视野,付汀梨迷迷糊糊地将鸭舌帽揭开。
如血火的暮色,便倏地敞在眼前。她被晃了一下眼,半眯着眼往车边看。
看到孔黎鸢和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金发男人的脸被一个飘起来的东西挡住,看不太清晰。
付汀梨只听到他用英文说,
“那太可惜了,不过,还是祝你和你的爱人,能像加州的阳光一样,温暖明亮,一往直前……”
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
付汀梨撇了一下嘴,懒懒地伸手摸了一下风,正好孔黎鸢飘散下来的黑发垂在她眼前,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又一边抬头看,看到那漂浮起来的东西,盖住了孔黎鸢的脸。
——原来这是孔黎鸢的面巾。
孔黎鸢就靠在车边,很随意地用那条鲜红面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面巾上面印着一些诡丽鲜艳的花纹。
女人的头发随意地散下来,被风吹得很乱,衣角也被风吹得鼓起来。
光是站在车边,就散发着靡艳又浓郁的美,
——难怪看不到脸还是被人搭讪。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在玩自己的头发,孔黎鸢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惹得那个还在长篇大论的金发男人立马住了嘴,说了句“抱歉”,就转身,终于离开了付汀梨的视野。
付汀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久了,这会醒过来还有些发晕。
看什么都泛着一层迷离光影。
她心不在焉地玩着孔黎鸢的头发,忽然记起五年前,她背靠着车,身后那个懒散的女人,也是这样玩她的头发。
“原来五年前在车边,你已经知道我醒了?”孔黎鸢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像是和她从来都心有灵犀。
不过这场心有灵犀来得太迟钝。
以至于付汀梨有些意外,“你才知道啊?”
她当时怎么会不知道,车里的孔黎鸢已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