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还没拜成先生,自然不好自称学生。
且看这双眼睛,就知道这是个睿智的老人,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进这个族学。
徐达骏忙应道:“回先生,晚辈大名叫徐达骏。”
他开始走神,想着他这只能听到便罢了,他爹可是能看到,就是不知道偶尔四处看得时候,会不会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呢?
哎呀,都一把岁数的人了,这种福利的事,怎么就不能换给他呢?
徐达骏渐渐红了耳朵,脑子里想入非非起来。
白灰色的台阶两阶,深灰的墙很高,配着青色的瓦砾,延伸得很远,在外头就看得出来,这宅子很大,至少是比方长绪家的宅子大的。
徐达骏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劳什子的顺风耳金手指还真是,什么秘密都无所遁形。
早饭后,方玉林兄弟俩去衙门当差去了,方玉兴也先一步去了学堂。
“方氏族学就在隔壁的松林坊,咱们从前头走一条近路,比出了坊市走近便,往后你上学堂,就走这条路就行,一时记不住也没事,玉兴每天同你一起呢。”
所以方徐氏没少说呢,说方长绪那衙门里的差事费精气神儿,将人都给磨老了相。
见他坐下又入起了神,方长绪倒也不说他,笑了笑,自顾自喝起茶来,在衙门里,可难得有这么清闲自在的时候。
徐达骏耳畔隐约都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咳,打住,他现在才十二岁呢,少儿不宜,可别再想乱七八糟了,伤身!
方长绪无奈道:“六郎,你怎么还是在紧张不成?想什么呢,叫你半晌你都没反应。”
“六郎?六郎?”
读书的人怎么能没有大名呢?
方长绪常来,对这里也熟,摆手让小厮下去,不用伺候着,遂掀了衣摆落座。
不是说先生身体不太好?精神不济?
看眼睛知人,方先生这双眼睛亮得惊人,精神头足着呢。
徐达骏抬眼,便看到一个头戴方巾身穿茧绸直的人走了进来。
见徐达骏还站着,不由道:“先坐会儿,先生没这么快来。”
方长绪一边同徐达骏说着话,一边带着他拐着小巷子七弯八绕。
方先生看了徐达骏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一般,“你可有大名?”
徐达骏第一眼就觉得方先生精神气足,也不足为奇。
小厮一直引着他们进了前堂的小室,小室里放着火盆,暖和得很。
门是漆黑色的,门两边贴着红底黑字的对联,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上贴着红纸,上写着一个方字。
被方长绪拉了一把,徐达骏猛然回神,“啊?姑爷爷你叫我?”
看见方先生的第一眼,徐达骏的脑子里又开始走起了神。
家里的人叫惯了他六郎的,所以这名字也没怎么传开,这会儿徐达骏下意识的,自然是要说自己的名字的,寓意不寓意的先不说,这可是他爹给他起的名字,他用了二十来年呢!
“达骏?”方先生在嘴里裹了一遍,没就此多说什么,而是问道:“都读过哪些书?”
徐达骏便将自己读过的书一一说了。
方先生听着,默了默,张嘴就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第73章 第七十三话:留下
徐达骏微愣,身体本能里的记忆张嘴就接:“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方先生继续道:“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徐达骏应道:“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路问成人?”
这一下子就从大学到论语了?
徐达骏稍一思索,“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
“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
这不是大学也不是论语,是个啥?
徐达骏眉微皱,心里直呼完犊子了,他脑子里搜寻不到关于此的半点知识记忆啊!没读过!
这才应答三个问题他就歇菜了?
徐达骏一时没作答,方先生也不急,悠哉哉的端了茶喝,还时不时同方长绪说上一两句话。
少许,徐达骏拱手道:“先生,晚辈愚钝,实在不知。”
方先生微微侧目。
但这徐达骏能入他祖父的眼,他还真是有些意外的。
说四书只读了大学和论语就真的一点不掺假呢,这倒是实诚。
徐达骏今儿来啥也没带呢,两手空空的坐下,先生也不给他缓冲的机会,甚至都不管他有没有书本,自顾自讲他的。
这小子个头不高,比皮包骨头多一点肉,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棉衣裳,却站得昂首挺胸,目清神明,脸上不见丝毫畏缩之气,跟他们往日见过的穿粗棉衣裳的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