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在那某一刻,路西菲尔忽然感受到了某种可以称之为血脉相连的联系以及微弱的、喧嚣的、鼓噪的、无所适从的感觉。
有隐秘的、属于魔鬼的本性与贪婪似乎在诉说着不满足,诉说着饥/渴,诉说着将所有的一切拆吞到腹中,再没有任何的遗留。而这具躯体、这具本应当是超出造物之极限的再说完美不过的躯体......恰如同倚靠在那白骨座位上的莉莉丝一般,路西菲尔原本平坦的腹部在鼓起,便连那整个身形,亦似乎在发生变化。
微妙的、不可何所来亦不知何所起的、不可言说的变化。
冥冥中似是有什么熟悉且陌生的气息在不断靠近,主的吻似是间隔了久远时空的距离,落在路西菲尔的耳侧,于是骤然间路西菲尔从那光怪陆离的、仿佛是幻梦亦仿佛是预兆一般的画面和景象中脱离,再度回归到了这现世之中。
“路西菲尔,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神明以指尖勾起了路西菲尔的下颔,指腹在那肌肤间流连,贴近了这造物的面,问出如此话语。
自一片空茫中缓缓凝聚出心神,眸中倒映着主的颜的路西菲尔垂下眼眸,似是要保持那份缄默与不语。只是那略略蜷曲的、隐隐泛白的指尖,却又昭示着这造物或许远不如所表现的这般平静。
于是神明不言,不语,只是以那似乎带着无限关怀与温柔的金眸静静注视着这造物,仿佛是要予之以温度和力量。抑或者说,面对这世间一切以及无视所有的勇气。
这叫神明所宠爱的造物啊,这光辉灿烂的晨星,本就是该悬于高空之中,悬在那至高的天上,不是吗?
来自于主的纵容和偏爱似乎足以将路西菲尔溺死在那一片名为造物主的海洋中,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面对着这造物罕见的、无声的拒绝神明亦没有再在这样的话题之上停留,只是直起身,牵起了路西菲尔的手,牵着这造物向着外面而走出。
咫尺天涯缩地成寸,在这神明之所创造的世界中,空间对于主而言从来便不是问题。不过是那弹指瞬息间,神明便带着路西菲尔离开那宫殿,出现在了伊甸园中。
所有的一切与景物并不因莉莉丝的离去而改变,于树下懵懂吃着果子的亚当亦不知晓,他那美丽且聪慧的妻子亦已经舍去一切,踏上一条同他完全相背离的道路。而神明牵着路西菲尔的手自伊甸园中、自亚当的跟前自这人类始祖的视线里走过,未曾叫亚当有任何的察觉。
直至那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树下。
“路西菲尔。”
神明放开了这造物的手,轻柔地呼唤这造物的名,而后直视这造物的眼,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可是在怪吾?”
美丽的炽天使长点头而后又摇头,恍若苍穹般盈彻与透亮的目光直直地望进神明的眼底,开口做出解答。
“怪您?我为何要怪您?”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莉莉丝?”
“可是正如您所说的,这样的道路本就是她自己所选择的,不是吗?”
是了,是如此,本应当是如此。这是完完全全的、纯粹属于祂的造物与星辰,又怎会对他生出任何的见怪、质疑与其他?
于是神明掀起了唇角,一点点显露出笑容来。而后以手捧起了这造物的脸,四目相对极是缱绻暧昧与缠绵道:
“记住你今日的话语,路西。永远不要背离我,背弃我......”
更多的言论被淹没在彼此相交的唇齿之间,一点点的、如同再是经验老道不过的猎手一般,神明将这造物引入到自己的节奏与掌握之中,掌控着属于这造物的一切。
即使由始至终,这造物本就是在为神明所掌握。
但喜怒与悲欢,这世间之种种,神明之所要的,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完全按照着自己的意而行的傀儡。
只不过——
良久,唇分。神明以指尖撩过路西菲尔耳侧的发,而后向下滑落,在这炽天使长那敏感的、不曾为其他任何生灵之所触摸过的羽翼根部间停留,缓缓摩挲,带起不为人知的动荡与战/栗,神明开口,对着这造物道:
“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路西?”
被顺毛的小猫抬起了眼,目中似乎仍存在着几分迷糊,只是很快的,却又恢复到冷静和理智。路西菲尔斟酌了词汇,开口,回答过神明的问题。
“您是指,如同此前的亚当和莉莉丝那般吗?”
事实上不管是在何等的时候,属于晨星的面容都似乎是光辉的、华美的、圣洁的,符合这世间所有造物与生灵对于美、神圣等字眼的想象和定义。即便是在此刻、在说着这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炽天使长口中的字眼之时,路西菲尔面上并没有过多的不安、羞怯等情绪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