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师尊生辰了,听陆青说,往年师尊生辰都会大办,会有各门各派献礼,整天下来都很热闹,怕到时候赶不及,这碗长寿面是我提前做给你的。”遂禾难得认真地解释。
这碗面是她特意做给他的,过了今日,无论成败如何,两人都没有再这样坐在一起的机会了。
祁柏的生辰,注定要在杀局中毁于一旦。这碗面就当是她赔给他的。
祁柏不知道暗处的波诡云谲,他知道面是长寿面时,睫毛轻颤,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松缓的迹象。
转眼间,秘境中的耿耿于怀仿佛也跟着这碗面烟消云散。
于是,在遂禾的再三催促下,他抿唇执筷,珍而重之地将面条送入嘴中。
面条放得时间有些久了,坨在一起,加上下面的人手艺生疏,放错了糖和盐,古怪的味道刺激味蕾,实在称不上好吃。
但这碗面是遂禾给他赔礼道歉的,且是为他生辰准备的长寿面,意义非凡。
祁柏不觉得难以入口,他细嚼慢咽吃着,很快就吃了小半碗下去。
遂禾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她心中始终压着一块石头,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大概是可惜吧,祁柏样貌性情都是她喜欢的那一类,这样合心意的人,却偏偏欺骗她,想杀她,偏偏她杀了他就能得到无数修者贪慕的一切。
遂禾的手指忍不住缠住他身侧一缕鬓发。
祁柏感受到忽如其来的力道,有些不自在地侧目看过来。
“说起来,我和师尊结缘于绣球招徒,师尊说同源便是有缘,所以收我为徒,但是现在回想,那绣球应当是被施加了某种灵力,师尊从始至终就想收一个同源之人为徒弟。”
遂禾视线略过祁柏微蹙的长眉,歪了歪头:“师尊为什么要收同族为徒弟。”
祁柏对上遂禾的视线,心头猛地一跳。
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应该向遂禾摊牌,承认自己的错误和虚伪。
或许她会原谅,但一定会疏远他。
没有人会亲近一个虚伪且口腹蜜剑的小人。
祁柏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
琥珀色的瞳孔中透出几分挣扎。
人终究有贪念。
他也不能免俗。
祁柏重重闭了闭眼。
殿中寂静良久,遂禾听见了祁柏的回答。
“同族便是有缘,你以后就会明白。”
遂禾眸色微沉,不置可否道:“是吗。”
祁柏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冷意,微微凝眉,“我不告诉你,你在生我的气?”
遂禾敛眸,“遂禾不敢。”
祁柏抿唇,握住她的手腕,哑声开口,“你想我告诉你,至少先有一颗真心。”
遂禾愣了下,抬眼对上他隐有控诉迷惘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看了他好半晌,才慢慢开口,“……师尊为什么这么说。”
祁柏咬牙看她许久,隐忍着松开她的手腕。
妖族多敏感,爱生疑,秘境中的迷乱令他看清真心,也逐渐意识到,遂禾对待自己,并没有什么师徒之情。
她嘴上尊称师尊,却从不觉得她那样帮他是否违背人伦,她不理解他为何生怒,不懂他为何别扭,不懂他在意什么。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局外人,伪装得再好也不能掩盖,她冷眼看他沉沦的事实。
但祁柏不敢点明,妖族敏感多疑,他怕她察觉到什么,怕两人这层虚伪的师徒假象也被拆开。
他咬了下牙关,近乎狼吞虎咽地吃完剩下的面。
末了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逃避似的说:“我累了,你先出去。”
——
洞明剑尊的生辰往年都会办得很热闹,但今年显然不同往日。
宗门大关,连送给灾民的物资也被高澎烧了个精光,陆青欲向剑尊申诉,上山的路却被程颂的人严防死守,明眼人都看得出风雨欲来。
剑尊的生辰按照惯例在浊清峰办,为表重视,宗门中的长老早早在峰顶的圆坛空地落座,只是这次却没有邀请其余门派的掌权者到场。
像陆青一般得上位者重视,有些实权的内门弟子是最后放进来的,其余游离权力边缘的弟子没有参加剑尊诞辰的资格。
宗门一夕之间成了程颂的一言堂,甚至没有权力交接,陆青察觉出了什么事,趁着祁柏诞辰,他无论如何也要先见祁柏一面。
“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