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潦草?
或者说直接点, 当不上几百两的装裱!
“倒像个初出茅庐的童生写的。”众人哄笑。
不仅如此,名家好诗好词多不胜数, 偏偏郡主看中这篇,让人来装点……
“我记得先前李秀才是不是还举证过这篇?说虽为大家之作,意象鲜明,三言两语便勾勒出一派钱塘盛景,可最后一句实在落俗,像上赶着与权贵献媚一般。郡主看重这篇,怕不是……也是被人谄媚糊弄了?”
人群中有心直口快问出这句的,突然间,周围似乎安静了片刻——
连这种字迹才情的人都能入郡主的眼,难不成……
短暂微妙之后,众人皆恍惚回神,当做没多想什么一般互相摆摆手说笑。
“是了是了,永嘉郡主惯常荒唐。”
“没错……咳,也不知道这次的公狐狸精长成什么样了,把郡主迷得肯这样千金买笑。”
“确实确实,你说是吧。”
众人故作无事地你一言我一语说笑起来,有人为了表露自己没有多想,甚至还胳膊捣了捣隔壁站着的陌生人,以显得理直气壮,同仇敌忾。
被捣了几下的“公狐狸精”贺云铮深吸口气,皮肤上传来微麻的战栗,携着火苗从脑海一路往下冲荡,终于连脚指都被羞耻与复杂充斥,恨不得在地上划拉出座城墙把自己掩起来!
他努力故作无事地绷紧面皮,沉着肯定地看了眼旁边的书生:
“你说是就是吧。”
书生眉头一皱:“这话颇显在下十分□□啊,兄台何意……兄台?”
再抬眼,哪还看得见贺云铮的影子?
书生摇摇头,与其他人义正言辞、指指点点:
“估计是个心思不纯的,听不得咱们的逆耳忠言。”
*
“可今日之后,怀才不遇的有心人便会埋下种子,揣测郡主是否有了广纳贤士的心思。但这毕竟也只是猜测,哪怕想毛遂自荐也不会让周围人知晓,诸多事宜纵然发生,也都只会是静悄悄的,不会落人口舌……”
高台茶室之中,郑雪澄叹息一声,给面前渐空的杯盏倒满了茶水,眼眸一如茶水盈盈温润,
“郡主好算计。”
大邺朝堂看似安定,实则摇晃不稳,分为四派。
圣人奉天治国,承应中宫;
太后帮衬晋王,极力笼络世家大族,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
世家大族隔岸观火,随时打算下注入局;
最后便是圣人大举开办科考,从中升上来的寒门子弟。
晋王一脉有意离间这些寒门子弟与圣人的交集,使圣人始终势弱,便导致诸多有志之士空有才干却无地可施。
而洛嘉这一招看似昏聩,实则是给这些寒门子弟打开了一扇从未设想过的门。
洛嘉缓缓端起茶杯,浅酌一口。
清香回甘,上好的明前龙井亦让她心情很好:“郑侍郎说得我听不懂,不过是我悉心栽培的少年交出了份还不错的成绩,我心情甚好,给与嘉奖罢了。”
言罢,她也不在意郑雪澄的脸色如何,只侧目朝茶楼下看去,对上了对门的杨氏绣坊。
贺云铮陪郡主一道出门,把人送到茶楼后,原本先去了一趟学堂。
今天是他去学堂辞别的日子,刘召之前询问了教书先生,发现贺云铮大概有几分底子在,且神思敏捷,还十分刻苦,才两三月就学完几乎全部课业,所以之后打算替他再换个先生。
贺云铮性子纯良,知情后高兴是一回事,更要当面去与先生辞别致谢,洛嘉对此不置可否。
而先前撞上那群读书人高谈阔论,正是从学堂回来之后,贺云铮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书能购置的,结果怕是接连几天他都不好意思去任意书铺、听任何的风言风语了。
走到茶楼外,贺云铮一抬头却突然发现,郡主今日原来是和郑雪澄相约了。
原本轻快的脚步微微停滞在原地。
守在茶楼下的虞焕之没察觉,还十分熟稔地冲他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贺云铮回神冲他点点头,虞焕之走过来,如同和自己人一般边笑边小声议论:“被吓着了吧?我瞧见郑侍郎来了也吓一跳,原来今日郡主出来是特意见这位的……”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贺云铮抬眸看了他一眼,认认真真地回道:“虞统领慎言。”
虞焕之:“……?”
他牙疼似的笑:“不是咱们院里人自己说叨么?”
贺云铮仍旧不冷不热似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