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嬷嬷,”太后笑吟吟吩咐,“让太医院今夜仔细些,莫叫圣人呛到了。”
瑾嬷嬷应了声,转身真去知会了,引得这母女二人笑个不停。
李相思坐在一旁,心里不耐自己的母亲与祖母总爱算计筹谋这些,可她自不会出言讨没趣,只闷声计较着与郑叔蘅那浑货间的麻烦事儿。
而在水月苑中闭门不出数月的温连琴听到这消息,也不禁迟疑了片刻。
松香高兴不已:“看来永嘉郡主这次真吃到教训,不敢再胡作非为了!侧妃,您是不是也不必再一直待在院中避让她的风头了?”
温连琴沉吟片刻,轻轻摇摇头,盖灭了一盘刚压好的香篆:“我是自愿待在院中为王爷祈福的,王爷既然未归,我没有主动出去的理。”
“无妨,再看看吧。”
她自认为了解洛嘉,对方不是容易服输的性格,与其冒险试探,不如再安稳等到王爷回来。
听闻端午节会上太后提起了,王爷在边关连连大捷,想必不会再耽搁多久,从边关收整回京,至多今年年底。
一切都维持了表面的安宁——
除了贺云铮……
切成兔耳形状的果子被一一规整地摆放在盘中,贺云铮四平八稳地端着,进书房前深吸了口气,努力把扬起的嘴角压平。
洛嘉自端午之后,养了些日子终于恢复精神,开始会偶尔出门到各种诗会雅集游览,回头便在府内抄抄写写。
而如今贺云铮学有所成,也看出区别,郡主往日抄写的多是医术药理,而今则是些拗口的诗词歌赋。
小丫鬟们私下笑语,说很难不怀疑郡主是不是在外头看上了什么新人了,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刻意想避开贺云铮,不让他难受。
偶然撞见的贺云铮哑口无言,私心却觉得不是这样。
虽然他的处境也不清白……但天天侍奉在郡主身侧,连现在夜里都住在曦照阁的耳房,贺云铮自认为看得清,郡主不是为了讨取旁人的欢喜。
她没必要,也不屑这样做,她摘抄的那些诗词歌赋从未拿出去过,全像是为了陶冶自己的情操。
不过这也是单方面的猜测,自从郡主听了他的耳边风,饶恕了那么多人,贺云铮就觉得天下掉下来的馅儿饼已经把他砸蒙了,得了这么大的恩宠,根本不该再要求她任何——
只想着能让她高兴、更高兴点儿就好了!
稳步走进书房,把果子摆在看书的洛嘉手边后,贺云铮转身打算去旁边整理被烦乱的书籍,却听得身后一声轻飘飘的“慢着”。
他脚步一顿,飞快转过身。
“这是什么?”洛嘉看了眼盘子里的小兔耳朵。
贺云铮啊了一声,随即认真回答,这是寒瓜。
洛嘉撑着手臂,默默抬起眼看他:“憨瓜再说一遍。”
她问的是这兔耳朵,与她装什么可爱。
在王府三载,见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没有这些日子来得多。
贺云铮反应过来,微微窘迫地试图解释:“我让大厨把果子做好看点,让你多吃点……”
“说实话。”
洛嘉声音轻轻的。
自从端午之后,她整个人的锐气好像都被柔软包裹住了,此刻哪怕眼神已经悠悠看过来,却只让贺云铮觉得心尖发热,而没有再被威慑的感觉。
她今日穿着身银红色的云锦薄衫,如同把春日的晚霞轻轻披在肩上,依旧端得懒洋洋,一手撑额一手提笔,露出大袖的肌肤好像比厨房里的豆腐更白更软,更惹眼。
“是我切的。”
贺云铮眼神飘忽,从善如流。
洛嘉莞尔,轻轻放下笔。
修长细嫩的手指捏起竹签,拂着衣袖落在兔耳头顶。
沉吟一瞬,竹签从鲜红水灵的瓤肉划上去,拨了拨那两只翘起的翠绿兔耳。
兔耳被压住,错开后又轻轻弹晃回了原处。
贺云铮蓦然瞥开视线,心脏不正常地跃动……觉得好像是自己被她拨动了似的。
偏偏洛嘉好像还无所察觉,一边拨弄颤巍巍的兔耳,一边轻声问:“你怎会做这个?”
贺云铮不自觉有些口干,解释之前从老家带着妹妹一路来京,学过很多不入流的小手艺,有次帮着个卖瓜老农做了好多瓜兔子,对方还送了他一个大寒瓜,让他可以带回去给瑛瑛。
洛嘉了然,知道他会些小伎俩,比如江边那夜居然还能用干木柴取货。
她笑了笑,竹签敲敲兔耳,轻叹:“你对妹妹真好。”
“我对你也很好。”贺云铮几乎下意识就较真地纠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