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云铮面皮薄,只想早日从这个班跳出去,所以平日学习的时候便格外认真,早放课后除了偶尔去探望瑛瑛,极少上街溜达,回到府中,忙完手头差事后如果没人使唤,也会见缝插针地读书练字,一时间竟比原先在府外打零工时还要忙碌。
这日,先生又提前一炷香下了课,贺云铮记着瑛瑛今日会去杨娘子店里送绣品,便收拾了书袋,打算直接去绣品铺子。
没料刚出门,迎面撞见个熟人。
郑叔蘅。
贺云铮面色微微扭曲,突然冒出个古怪念头——最近是和这郑家的两兄弟犯冲吗?
不,他很快摆清自己的位置:自己算哪根葱?
郑叔蘅跨着个脸独身打马而过,自然也瞧见了背着书袋的贺云铮。
他顿住挑了挑眉,下意识叫停对方:“前面那个,叫什么来着?小马奴!你站住!”
私塾门口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不少他的“同学”,贺云铮微微困窘,但不愿与人在此争执,只好转身四平八稳拜了个礼:
“小人贺云铮见过郑二郎君。”
郑叔蘅侧目打量对方,时隔大半月,这小马奴周身的气度好像都有些变化。
他下意识抬眸看了眼身后的建筑,随即心中冒出个怪异想法:“你不会在里头读书吧?”
贺云铮绷着脸,答了声是。
随即便听郑叔蘅坐在马上捧腹笑了出来:“你都这么大了,居然还和幼童一道念书识字?”
贺云铮绷着脸,心想付你家束脩了?
他没觉得刘召故意难为他,他基础薄弱,总不能一上来就学什么高深知识,刘召按寻常人家教导小孩的过程给他安排,没什么问题,他感激得很。
不过这些没必要与郑叔蘅细说,贺云铮一直记着郡主说这人是个傻子,于是敷衍着又答了声是。
郑叔蘅撇了撇嘴,也不知是今日本就心情不好还是为何,洛嘉不在,这小马奴便显得无趣至极,欺负着也没意思。
刚打算放人走算了,他突然又想到什么,上下打量一周贺云铮后问道:“那日策马会,你伤得不重吧?”
也是这下,贺云铮才抬眸略显诧异地看了眼这人。
“多谢郑二郎君关心,小人已无大碍。”
“那就行,你走吧。”
说完,郑叔蘅再没多言,绷着脸轻哼一声,自己率先驾马离开了。
贺云铮无言半晌,只当对方今日实在闲得无聊了,摇摇头,匆匆往铺子赶去。
铺子里头,瑛瑛正红着脸,听杨娘子小声同她交代月事带该如何裁定缝纫。
昨天半夜她突然身下出红,都以为自己王府一事大难不死后,又遭逢了什么绝症!
幸而杨娘子闻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低声同她说了许多,她才渐渐明白过来。
瑛瑛拿着杨娘子递给她的样例,面颊发烫:“谢谢杨娘子……教我这么多。”
“这有什么,”杨娘子大大方方笑起来,
“我一直想要个你这样的乖巧女儿,可惜,我家那死鬼十多年前跟着前太子一道去打辽人,死得骨头都找不着了。”
瑛瑛赶忙哎呀哎呀叫她别说了,生怕触到了杨娘子的伤心事,杨娘子笑着拍拍她的手:“怕甚,都十多年了,我还能伤心不成?哟,你阿兄来了。”
瑛瑛闻言一抖!下意识想将手中的月事带藏起来。
可春末夏初的衣裳又不厚实,实在没地儿藏,她羞得顾不上,竟直接跑去后院了。
“瑛瑛?”
贺云铮本都伸腿要迈进铺子了,见状一愣,迈也不是收也不是,颇有些尴尬。
杨娘子见他愣头愣脑的模样,又是一阵笑。
不过她倒没想替小娘子遮掩,这事儿定然得告知人家兄长的,毕竟再等几年,瑛瑛及笄说亲,可都得由贺云铮来张罗。
既然又当哥又当娘,那就得当好啊!
于是贺云铮刚同一群五六岁幼童上过学,转头便得知,自家妹妹来癸水了……
一双明澈的眼从原本的一知半解,到慢慢睁大,最后瞪成了一对黑葡萄!
“啊?这……”
杨娘子瞪他一眼:“啊什么啊,是个娘子都得来的。”
贺云铮赶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惊讶……”
“说到这个,”杨娘子沉吟片刻,“我也有些惊讶,瑛瑛今年多大了?”
“十三。”贺云铮老实回答。
“才十三啊,而且她这几年同你都没过什么好日子,身子瘦弱着,竟还这么早就来了。”
杨娘子盘算着身边的小娘子,寻常人家条件一般的,身子养得好也大多数到十四五才来,瑛瑛这初潮确实有些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