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艰难失神地撑起身,抬起眼眸之际,恰好车帘外的刺客举起了手中长刀,寒芒与雪光一并映入她眼中。
“郡主!”
刘召与虞焕之等人纷纷惊怒!
正当此时,一箭穿空,竟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从那雪衣死士的胸膛穿出去,径直钉在了马车的木门上,带出的炽热血液便也那么溅入车中,斑驳洒在了洛嘉鲜红的裙摆。
众人皆怔,猛朝城门的方向望去——
日光下银甲辉耀,少年将军烈马奔袭,刚刚射出箭矢的弯弓被抛去身后,转而熟练抽出长刀,所过之境犹如红梅绽雪!
他从城门一路疾驰入城,自然亦引来诸多禁军紧紧追随,见此情景,自然更将注意转到这些雪衣死士身上。
午门广场瞬时像热闹得初春花园,处处花开。
大理国使臣见状,简直忍不住喜极而泣,跌跌爬爬便要起身:“得救了得救了!郡主果真吉人天相,果真不会叫王子空等……”
话音未落,马蹄惊勒。
血淋淋的刀尖劈开车帘,一刀扎进二人身后的木板中,用冷锋隔绝了洛嘉与使臣的视线——
“郡,主,安,好?”
无与伦比的压迫令洛嘉瞬息仰首,甚至没来及藏好自己眼中的惶然无措。
她看见这少年逆着光气喘吁吁,咬牙切齿,从一条偎依在她裙边的狗,已然长成了她拴不住的狼,他会噬咬她的敌人,锋利的牙也最终落在了她的颈脖旁。
*
李相思当街截杀永嘉郡主,此事一经道破,京中哗然之余,竟也未觉有多离谱。
毕竟如今李相思处境尴尬,地位一落千丈,虽说其母与太后罪有应得,却也是由洛嘉一手揭开的,所以李相思偏执至极之后,终于动用了其母留给她作防身之用的死士们。
这震惊满京的劫杀案,不过半日便将幕后黑手缉拿到了案。
但稍叫人诧异的则是,本以为与李相思夫妻不和的柳元魁却站了出来,从下午进宫直跪到深夜,才得建隆帝准许,进殿求情。
虽不知结果,但此行径听来也足够让人唏嘘。
洛嘉麻木地听完手下汇报,轻嗤一声,到底没再多言,没打算左右这份裁定。
这不仅仅是她的事,李相思憎恶她之余,亦憎恶建隆帝与自己合谋,乐见太后与长公主倒台,削弱晋王的实力,故而才要在京城中动手,誓要将大邺也拖进这遭浑水中。
而为李相思求情的柳元魁……
洛嘉眼中一闪而过迟疑,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看不懂这天下人。
但不容她多想,屋门再度被推开,傍晚天色已暗,冷风直喇喇吹进屋内——
她不喜欢这样直接粗暴的屋内陈设,连道风都挡不住,这确实也不是她的府邸。
洛嘉立刻板下面孔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冷笑转身:“贺将军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要因违反军令直接被圣人就地处决了呢。”
贺云铮看了她一眼:“郡主是希望我被处决吗?”
洛嘉这才发现,贺云铮气喘吁吁的回来,发须上满是融化的雪水,嘴唇也白的不似以往。
她忽然哽住——贺云铮该不会是奔袭了一夜赶回京的吧?
迟疑的片刻,贺云铮迈步跨进屋中,反手吱呀掩紧了门框。
空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洛嘉却能察觉,她敏锐察觉着一切,瞬间往后退了两步。
衣服全被雪水化透,然而贴着心口保管的那封信件仍旧干燥着,被贺云铮脱下银甲之后拿出来,轻轻抖开在洛嘉眼前:
“明明随时都能告知我的事情,非要等到出征之前才揭露,郡主究竟是想让我好好抗击晋王,还是让我……临阵反水?”
洛嘉眼神震动。
信笺上,她亲笔写下,她派刘召一步一步查清,当年老晋王派遣一名叫做阿锦的细作潜入东宫,与前太子相爱。
之后阿锦意欲逃离老晋王控制,却不料太子率先被坑害在了对抗辽人的战场,连同洛嘉的父亲一起。
而锦娘亦改头换面,与另一名名为玉娘的女子交换了姓名,连同对方的孩子一道带走,隐姓埋名去往一处荒凉小镇,养育起了两个孩子……
信笺的末尾,的确交代了真正的玉娘所在何处,却更是触目惊心、白纸黑字敦促贺云铮:
若是建隆帝因为防他而不打算揭露他的身世,他便该去寻这位玉娘,令其为他证明身世!
字里行间,充斥着她的聪慧与机敏,既交代清楚了他的身世,亦为他重回原位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