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对上,洛嘉似乎怔了怔,随即心安理得地仰在了他的臂弯间,吃吃伸出手:“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贺指挥吗?”
嘈杂的酒楼内,下头喧嚣惊呼声不止,而此处寂静的落针可闻,贺云铮咬紧牙关。
死死压抑的心脏,被那声“贺指挥”重重踩上一脚,鲜血横流!
第95章 暗涌
留仙阁里原本欢闹的一大帮子人, 一言不敢发,眼睁睁着贺云铮不顾郡主叱骂捶打,将人一把扛上肩头!
禁军们各个眼皮狂跳, 不知道眼前算什么状况。
唯有最起初那个自荐枕席的青年回过神, 脸上一时浮现出考究神色——
他飞快思索, 不论郡主与眼前这位贺指挥曾经是什么关系, 但如今洛嘉满是愤怒的斥责声就环绕在他耳边, 就代表她不高兴啊!
虽然与个禁军指挥起冲动不好, 若是他此番出头, 一举应得郡主好感呢?
区区个指挥, 还能犟过郡主?
最初的心猿意马褪去后, 无数种光明的可能已经在心底里百花齐放了, 他猛地起身,怒喝道:
“大胆!郡主千金之躯, 岂容尔等粗野武夫冒犯!还不速速放下郡主!”
高亢声响回荡在阁楼之上,贺云铮刚要迈出去的步子生生止在了原地。
洛嘉噗嗤一声笑出来, 醉醺醺的眸子里却宛如带着刀, 气喘吁吁抵在他耳畔, 刻薄地附和:“听见没?贺云铮, 你怎敢冒犯?”
贺云铮不为所动, 与洛嘉一道看向那个色厉荏苒的书生,眼眸比外面数九天寒的天还冷。
随即,他冷声反问:“我乃郡主亲自向圣人求来的护卫, 殿前副指挥使,你说我冒犯?”
禁军们各自脸色奇异, 他们指挥也是的,原本不提就算了, 这会儿提出来……场面也不算多好看,反倒像,用名头压人,争风吃醋似的。
洛嘉也好似察觉,眼中讥讽更甚。
然而在嘈杂议论声中,在被贺云铮紧压迫着的心房之中,她的心跳却只有自己可闻,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书生模样的青年面色通红,一时不敢再轻易接话。
好在贺云铮也不是为了争论出个什么,只冷冷凝着对方略显懊恼的面庞,半晌,难得冷笑着吐露怜悯:
“若这样还不够格,你以为说几句话,她就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场中众人皆怔愣,就连洛嘉也短暂一瞬陷入迷惘,酒气氲得她无法快速分辨,贺云铮说这话的语气……究竟是带着恨意的,还是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只余淡漠无情的嘲讽。
洛嘉被贺云铮粗狂地裹上厚衣,一路带离。
刘召接到府中下人回报的消息,登时坐不住,在马车行到中途的时候匆匆赶到,对着厚重的帘幕拱手高呼:
“贺指挥,既然已将郡主接回,剩下的事便有老奴来作吧?”
自上车后便软绵绵瘫靠在软垫上的郡主闻声睁开了眼,随即游移的目光落在了眼前人冰冷的面上,又轻轻闭上,鼻腔中飘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滚吧。”
贺云铮手背上的青筋顿时鼓起,下一瞬,他沉下眼眸朝外吩咐:
“郡主府既然看不住郡主去到那些鱼龙混杂之地,不如就请郡主去到鄙人之处吧。”
洛嘉瞬间睁开眼眸死死瞪向贺云铮,但贺云铮仿若未察,甚至在她想起身的一瞬,忽而伸出手牢牢攥紧她的手腕。
猛烈的回扯让洛嘉瞬间有些晕眩,加之先前酒气上涌,她没能抵住这股无力,下一秒便已失了神智。
外头的刘召也同样哑口无言:
什么叫看不住?
郡主今日明明是趁着生辰……
可这不是他说了算的,那些禁军不会听他一个奴仆之言,哪怕他最后气急败坏地大吼着贺云铮的名字,这群人也只是调转了车头,巍然在雪中扬长而去!
“刘管事?咱们怎么办?”仆役颤颤巍巍地看向刘召。
刘召微微佝偻着腰身,捂着心口喘了会儿气,摇摇头:“去,叫上些人……”
“可府里的侍卫大多都跟着虞统领一道在蹲大牢。”仆役赶忙接道。
“那就让剩下能充数的,全去!”
大冬至的,贺家外面难得热闹得像乔迁新家,亦如是新婚大喜。
洛嘉就是在这片热闹声中缓缓回神,隐约察觉有粗粝却温暖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摩挲过,伴随着柔软湿润的巾帕。
眼眸启张前,睫羽先颤,下一瞬,那股令人熟悉的侍奉离了身。
洛嘉缓缓睁开眼,一时间没认出此情此景是何处,只看到个熟悉的面孔冷冷站在自己身前,利落背过手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