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虞焕之汇报完这些之后,并未多惊慌,只沉声提醒:“郡主,另一个人证要尽快带去了,王爷的人手还在暗中全营搜查,万一再被提前截获,今日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洛嘉压紧了喉咙,麻木地往外迈步,雨后潮湿的夜风里满满都是血腥味。
“看到云铮了吗?”
虞焕之立刻带着人手跟上,低声汇报:“巧是看到了,他救了王妃,但伤势过重,已被我们的人带走。”
洛嘉难得在此时松了口气,点点头,还有什么话要,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虞焕之便只当她今夜受了惊,打算躬身把人背起来,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洛嘉却挥开人,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独木桥也不过如此了。
郑叔蘅……
她有许多不去救他的理由,比如她此刻确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郑叔蘅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况且他们从前的关系也称不上友好——
让他带着自己的秘密死在这儿,让贺云铮不必再分心向一个外人,让郑叔蘅吸引掉今晚秦恒的全部注意力……
这些都足够让洛嘉故作无事地将人丢在此处,她早早就想过了,百利无害,如果贺云铮事后质问,她也只需要借口他们后来走失,人未找到。
郑叔蘅前面那句玩笑,其实早早戳中了洛嘉的心脏——
她确实是起了杀心的。
洛嘉从不觉得自己善良,一旦挡了她的路,一旦威胁到她,她势必要选出最有利于自己的路。
可颤抖迈出几步后,脑海中还是会不断浮现刚刚郑叔蘅挺身而出的场面,浮现贺云铮低声而期盼地求她,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
洛嘉心脏宛如被狠狠扎了一刀,站定脚步。
“郡主?”虞焕之不明所以。
洛嘉蓦然下令:“派一队人马去把人质看好等我回来,其他人跟我去救……”
话音刚落,沉重的脚步声,伴随气喘吁吁的喘息声停在洛嘉眼前。
半身是血的贺云铮怔然看着众人,最终目光落在有几分哑然的洛嘉身上:
“郡主。”
洛嘉耳根后方倏然一寒,顺着脊椎寸寸凝结身躯。
虞焕之急忙低吼:“胡闹!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折返……”
“我当时没缓过气,没请你们一道带郑二郎回来。”贺云铮怔怔看着洛嘉,看她身周附近,处处都没有郑叔蘅的踪影。
“什么郑二郎?难道郑二郎也在……”
虞焕之皱眉呢喃了一声,还未多说,洛嘉猛得打断了他:“我们正要去救他。”
这声巧妙的抢话瞬间让虞焕之察觉出什么,他顿了顿,立刻跟着点头:“确是!”
然而这副模样,在贺云铮看来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洛嘉也知道这似乎太巧了,虞焕之的反应明明是正常的,但也足以让贺云铮起疑。
加之她先前犹豫了那么久,这些耽误的时间,一旦等贺云铮反应过来,必然会有所察觉。
她勉强扬起唇,装作迫切:“既然你来了,就和我们一道去,虞焕之,记得我刚吩咐的。”
虞焕之匆忙应和,扭头低声分派人手。
随即贺云铮看着洛嘉朝自己走来,乌云微堕亦是楚楚动人,竟没有一点儿平常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心里不知为何,更沉了几分。
可当洛嘉朝他伸出手,他还是下意识接住了她,但嘴边让她不必再去,赶紧回去歇着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他心慌得顾不上这些细微关切,只能哑着嗓子祈求:“烦请郡主快些带路。”
洛嘉的心亦往下沉了沉。
因着洛嘉的脚伤,速度快不了,况且她也只是大概知道郑叔蘅往哪个方向去了,具体位置不甚清晰,所以众人又不得不花了不少时间搜寻附近。
这一路上贺云铮都极其沉默,洛嘉主动提及了好几声让他先回去,她来找人,贺云铮都没有回一声。
虞焕之走在前头,听着洛嘉越发不耐的哄劝,额角渐渐沁出冷汗。
他无比纳闷,极少听到郡主这么哄人,而且眼看郡主的耐心也要到头了。
这种看不到头的滞焖感死死堵塞在洛嘉心头,哄劝许久无果,她终归敛起所有神色,冷声发问:“贺云铮,你眼里除了郑叔蘅就没有旁的事了吗?”
贺云铮脚步微顿,随即恢复如常,头也未回地边走边低声回道:“郡主恕罪。”
等同默认?
洛嘉几欲气笑,刚忍着疼上前拽住了贺云铮的手,还未开口,贺云铮猛得停驻脚步。
不仅仅是贺云铮,走在前头的虞焕之也倏然顿足,脸上一闪而过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