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顾虑,郑阁老最首先想到的就是:人等同是他郑家引荐的。
这位圣人在太后与晋王的阴影下,度过了十数年猜忌的日子,故而,郑阁老思忖再三,只能当做是圣人还在继续调查贺云铮的真实身份。
而李相思那头,大理国的使臣们即将离京,却到底还未离京,在这段时间内郑家若与长公主府结亲,等同绝了那位永嘉郡主的退路——
郑阁老可不是眼盲心瞎的老人,这位如今在京中广布耳目,甚至这次春闱亦有人榜上有名。
真叫洛嘉生了忌惮之心,虽谈不上多严重,终归也有损这为官做人的平衡之道。
哪怕这桩结亲,并未会造成什么后果,但诸多事,未到后果,光是一个举动,也足以让人心生猜忌。
可郑叔蘅什么都想不到,他还在不争气的伤春悲秋!
他穿过回廊,再看了眼那两个年轻人,无奈摇摇头。
也不知随了谁。
京中这些情况,在洛嘉与段珏见面的时候,也一一都谈论了一遍。
段珏笑着撑着额角,看了眼远处的皇城:“你们大邺京城的关系网,就像个巨大的蜘蛛网,哪处动弹了,其他地方都闻风而动。”
他顿了顿,眨眨眼:“我的大邺官话学的可好?”
洛嘉却不看他刻意卖弄得风流,端坐对面,神色怡然平和:“大理国也不逞多让,此次你带着两国贸易使臣的身份回去,你那王叔看在民生命脉上,应是不敢再贸然动作了。”
除非……直接起兵,但那便又是另一桩大事了。
段珏嘴角微扬:“确是要多谢郡主。”
“彼此彼此。”洛嘉慢吞吐地想,起码这几年内,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段珏定定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忽而就想到了除夕夜,手下探子来报的皇城大火。
据闻,那件事与洛嘉和晋王秦恒有关,而自那之后,洛嘉微妙观察着秦恒的反应,最后终于有条不紊搬出了晋王府。
多么微妙,这绝不是和睦的关系。
于是段珏忽而想到,放下手臂轻轻探身:“郡主帮我良多,恐怕不娶之恩,不够弥补,我这儿恰好听说了些好笑的事,是从出使大辽的我朝使臣处道听途说来的,你可当做个乐子听。”
洛嘉神色淡淡,今日惊蛰,春光渐浓,她给自己又斟了杯温热的雪芽新茶。
段珏扬唇:“我没听你们大邺人提起过晋王这次出征为何损失惨重,想来你们对北疆的战事都不太了解。”
“不过我要说的也不是战事本身,而是有件有趣的事——辽国的士兵私下谈论,其实夏季的时候,他们辽国对着你们的晋王,其实已经有所不敌了。”
“是大辽可汗耶律衍,戳破了一件往事,让晋王心绪大乱。”
洛嘉缓缓抬起眼眸:“愿闻其详。”
段珏就知道她会感兴趣,毕竟此事或许关乎秦恒的命脉,按照洛嘉如今表现,正巴不得能拿捏到对方的把柄。
他得意笑了笑:“不过这等要事,也不能这么容易告诉郡主。”
洛嘉眼中寒光凛过一瞬不耐。
近来春雨阵阵,眼看今日又有要下雨的阵仗,虽说近来她已不再多抵触雨天了,可到底习惯难改。
而且今日惊蛰,她与段珏见过,还约了贺云铮共赏春夜。
去年她初见贺云铮时,惊蛰已过,自然错过了他的生辰,加之多日未见,今年的时间,她私心不愿错过。
她声音冷淡一瞬,速战速决:“殿下还有什么要求?”
段珏目光坦荡:“或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也与郡主有关——”
“当日曲江水榭赏雪,本是风雅之事,可惜被人搅和了,”段珏端起水杯,轻啜一口,
“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
洛嘉倏然抬起头:“长公主毕竟还有宗室封号,殿下……”
“我自然不敢擅动长公主,不过既知她当日下药是为了保她那小金枝,我就给那位小娘子使点绊子。”
段珏理所应当地抬了抬下巴。
洛嘉眉头蹙紧,不说她已揭过此事了,再说,她甚至借着这事儿都与太后和长公主做过一次交易,段珏若是生出什么事端要把她再搅和进去……
忽而,原本守在外面的随从匆匆忙忙奔上楼,在雅间外低声通报:“殿下!”
洛嘉额角忽而一紧。
段珏让人进来,那人进来看了眼洛嘉,段珏沉吟片刻,让他但说无妨,随从便跪下颤道:“您安排咱们动一动相思娘子的马车让她出糗,可不知怎得,出了岔子,致使她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