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桎梏着她许久的铁索,哪怕今日段珏不来邀她赴宴,她也会找机会主动见对方,解决这桩心头大患,永远斩断这条用来威慑她的锁链。
段珏因她这副成竹在胸的艳丽,眸中一闪而过怔然:“愿闻其详。”
洛嘉颔首,将她的诸多布局,朝中能用人手,头一次向着一个外邦王子一一展露。
她无法撼动那三个人,却能教导段珏如何在这三人的抵角间获得他们想要的,而她的人手也会再其中调和附和,以段珏马首是瞻与大理国进行商贸与文化交流。
两国结交,并非只有和亲一条路子,促成这桩美事,也能叫洛嘉的人手知道,除却资金上的支援,她更能有别的帮扶。
而自己的人在朝中得到了帮扶历练之后,能替她发出的声音也才会更大。
洛嘉至今还记着,秦恒未曾答应她离府的请求。
她总得替自己找一找别的退路,值此机会壮大自己的人马,正是两全其美。
暖阁外的下人们悄然观察阁中情况,郡主与王子二人已经不再如刚见面时剑拔弩张,就连郡主带来的侍卫们都一道松了口气。
恰在此时,女使走上前来,看了眼阁内情景,朝虞焕之等人恭敬笑道:“诸位辛苦了,我们托后厨做了些大理国特产的蜜花酿,还请诸位一品。”
虞焕之自然拱手致谢,颔首示意手下们接过后,却并不开口准许众人松懈——
固然带着花香的蜜酿被加热一番,香甜炽烈,奈何期中酒香亦浓烈,当差值守的时候绝不能饮用。
女使眼眸微闪,却不多言,只转身吩咐下人将另外两盅闻起来更为香甜的给暖阁里的贵人送去。
蜜花酿的香味被火炉的热度,瞬间散满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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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办事处中,郑雪澄的同僚正谈及今年快到年末了,今年最大的两桩案子竟都是由郡主起底的。
一是汾州的官匪勾结,二是三年前郡马爷萧昀之死竟是被侧妃买通了奸商下毒毒害。
可惜,这两桩案子,前一桩与晋王约莫由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由太后与建隆帝私下权衡了结了去;
另一桩更是事关晋王府颜面,一应人证以及那群江南奸商,都尽数被晋王赶尽杀绝了。
郑雪澄垂眸,手中挑拣着手下差役们今日刚送来的信笺,沉默未曾参与搭话。
直到有人提了一嘴,郡主如今虽然性子还是那般,但终归在朝中以及民间的名声都有所好转,可哪怕这样,太后竟还是孤注一掷地想将她送予大理和亲啊。
这不,今日曲江水榭之上,正是太后督促的大理王子宴请郡主啊。
郑雪澄蓦然顿住。
绛色的朝服飒然翻飞,郑雪澄匆匆告假,心中只想着尽快赶过去看一眼。
许是巧了,手下今日送来的信笺中,恰好多提了一件小事,说是当日那批江南客商中,实则有人逃脱,并未完全伏诛。
虽说与今日之事毫无关联瓜葛,可郑雪澄心中却宛若被一股可怕的联想给提点怕了,万一今日还有人在洛嘉与段珏的会面中再作小动作呢?
万一,太后已穷途末路,不准再横生枝节呢?
他去看一眼,就一眼,除却这一眼,他往后绝不会再流连踌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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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珏正与洛嘉相商,话到中段,忽而一顿,目光直直朝着那盅在火炉边加热的酒坛看过去。
“郡主掩鼻!”
洛嘉一顿,还未来及照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刚抬起的手臂便囫囵撑在案台边。
火炉中扑面而来的热意,更勾连起她身体中一股无所追踪的波涛澎湃。
洛嘉怔然片刻,眼眸赫然一厉,然而段珏先于她,猛起身打开四面的窗户通风,再朝暖阁外头用大理官话怒喝起来!
耳畔响彻雷霆怒火,冷风刮过,洛嘉身体里的热血却仍被调度得越发汹涌。
她面不改色握紧了拳头,奈何呼吸已然渐渐急促,侧目冷冷注视着那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使。
对方匆匆匍跪进暖阁,原本面色坚决执着,然而被段珏呵斥过几句后,很快露出了怔愣惊愕的表情。
很显然,这女使给他们下药之前,并未与段珏提前招呼过,更不知今日一谈,自己已和段珏商议了更好的法子——
当然,或许他们都是一伙的,套取完了自己的话后,再将事情做到极致!
洛嘉冷冷呵笑出声,不顾这主仆继续说些什么自己听不懂的话,强撑着身子转身便要离开暖阁。
回头便显然看到,虞焕之等人早早便被这奇异的甜香给醉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