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思略显不服,但眼看母亲态度坚决,也只好暂且作罢,撅着嘴委委屈屈地转身出了屋。
然而长公主却通过李相思刚刚的话,往深又想了一层:
太后心意已决的话,确实哪怕宫中有十七八个郡主,也能只挑中洛嘉送出去——
可若是秦恒心意也决,定要护着洛嘉,那宗室中虽然没有其他适龄的公主郡主,但没有名号的宗室女也是能顶上的。
长公主想到自己私下打探到当晚内幕,太后本想直接杀了洛嘉,被秦恒发现后,虽没有直接撕破脸,但一怒之下杀了瑾嬷嬷,不正是在宣誓警告吗?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
不行,相思是她的掌上明珠,决不能被掺和进这趟浑水。
大理王子进京,若这是奔着求亲来的,去的只能是洛嘉!
*
外界汹涌暗潮流动了许久,郡主别院中倒是暂且一片平和。
今日早些时候秦恒进了宫,赵琦便恰好来别院作了客。
洛嘉出来相迎的时候,赵琦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叹了口气:“好些日子没见,你倒是过得还不错。”
莹润的朱钗点映娇颜,难以窥见她当夜从马车里下来,身上是鲜红的脏污,脸色比雪更白。
或者说,赵琦认识洛嘉这些年,也仅仅只在那夜见到她狼狈孱弱的模样。
而洛嘉今日再见赵琦也别有感悟,径直笑道:“往日嫂嫂同我说这话,我也会觉得你在讥讽我。”
“现在呢?”赵琦挑眉。
“现在觉得,我这嫂嫂越发不拿我当外人了。”洛嘉轻轻勾唇。
赵琦无声笑了笑。
屋外虽然还覆着未化的雪,但阳光照进曦照阁,穿过冉冉的檀香,倒是温暖了室内残存的冷意。
赵琦不再拐弯,将她从秦恒那里探听到的事如数告知洛嘉。
比如温连琴坑害郡马与郡主又嫁祸王妃,死罪已判,除了她母家假模假样哭了几嗓子,随后发现祸不及自身后便捏了鼻子再无人反驳;
那批江南行商余下党羽也被尽数追捕,今日秦恒出府便是为了处置这件事;
贺云铮的妹妹这次谨慎了许多,向府中的管事递了请求想探问她兄长的事,赵琦却因为秦恒的缘故没允,但也给对方支了信儿,若真有事会遣人去告知,等等。
这桩事确实闹得大,京中无人不知,但也变相得向全京宣告了洛嘉的清白,以及她这些年受到的无妄辱骂。
洛嘉一一听闻,颔首致谢:“我这些日子懒惰得紧,手中侍卫也大多伤病,没能打探到消息,多谢嫂嫂。”
赵琦不以为意:“有什么好谢,若非你替我留心一局,恐怕如今死在牢狱里的就是我了。”
太后与温连琴若真卯足了主意要她背锅,或许不会杀她,但定有诸多法子迫使她认罪,生不如死。
而洛嘉将自己算在了她的保护范围内,便是救了她的命,更让齐国公府终于明白了她这经年之痛,赵琦心中的感怀只会比表现出来得更多。
但洛嘉却不邀功,反而近乎温柔地看她:“那嫂嫂如今如何想得呢,还打算留在晋王府吗?”
赵琦顿了顿,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口轻轻合上。
哪怕如今已不再对洛嘉有成见,她也不会轻易告诉对方,秦恒自回来已有半月,未曾踏过一步他们的卧房。
其实哪怕前几年新婚燕尔,秦恒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件事,除了偶尔成全她一个王妃该有的体面,两人之间几乎都没有交流。
无怪乎当时府中诸多下人反而更看中洛嘉的脸色——
毕竟王妃只是个不受宠的正妻,随时可能会被王爷换掉,但永嘉郡主却是王爷从不轻易放弃的妹妹。
赵琦勉强将这些不好的情绪挥出脑海,淡声道:“我父亲已然答应我,不论我作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支持我了。”
“那不是极好?”洛嘉忽而抬眸。
赵琦却轻轻笑了声摇摇头:“真等到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决定又不是那么好做了。”
特别是才经历过太后的坑害,晋王反而成了能与太后抗衡的人。
有些时候,人总得为了更大的委屈,不得不吃一些能忍耐下去的委屈,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
“你呢,那小马奴如何了?”赵琦扯开了话题。
洛嘉顿了片刻,声音轻柔:“喝了几贴药就缓过来了,无妨。”
“后续你打算如何处理?”
洛嘉语气寻常:“已经在兄长面前承诺过,罚自然还是要罚的,但终归人还伤着,还是等我离府前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