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这根刺刺在她们侧妃心头已有这么些年,既然她入了瓮,自己就绝不会再给对方酣卧榻边的机会!
温连琴仰头环顾这方小小的水月苑,心中永远记得,她终于如愿被秦恒纳作侧妃,满怀着少女的心事,小意询问对方,缘何会选中她的时候,
对方不作遮掩,高高在上地告知她:
因为你是嘉儿的好友。
这根细小的刺自那时起便扎在心口了,随着时间愈久,她越发发现,或许洛嘉并未注意,但秦恒看待对方的目光,根本不似寻常人对妹妹的态度!
意识到这点,温连琴自儿时起便抱有的一腔恋慕,瞬间宛如被狠狠掷在脏污的泥地里,被这根刺用力得扎穿、腐烂!
甚至多少时候,她还要借着这层“嘉儿的好友”来挣得秦恒的宠爱,更要替秦恒向洛嘉传递宠爱。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运气极好的庶女,有幸得了晋王的青睐,却无一人知道她经历了多久的痛苦挣扎!
而且她算什么好运气?
若真是好运气,三年前该死的人,就不会是洛嘉的郡马萧昀,而是洛嘉自己!
这份嫌恶在心中已经酝酿发酵得够久了,温连琴深吸口气,默默想着,人的运气再差,也合该让她如愿一次吧?
就让老天爷也帮她这次——
不要再让洛嘉回来了。
*
羽箭死死定在车板上,几乎要将名贵的马车射成一只暴躁的刺猬。
“保护郡主!”
虞焕之勒紧缰绳,怒吼着挥刀挡开层出不穷的攻击。
果不其然,傍晚的会见真的有诈!
对方这批人不仅仅只是寻常客商,常与权贵做些隐秘交易,他们有充沛的人手及武力,暴起制人的时候更是训练有素,若非虞焕之一众人也久经杀场,还当真要狠狠吃他们一亏!
如今,他们只能一边护好郡主,一边按照原定计划,兵分几路作撤退安排。
为了不引人耳目,其他人皆分散在周围,只由着贺云铮和其余几人手足轻便地贴身保护洛嘉。
冬季的夜来得很早,似乎才一眨眼,野外就落入了一片黑漆漆。
得亏于连续几个月自己给自己施加的超额训练,贺云铮哪怕心脏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表面仍可以维持着镇定,面不改色地护着洛嘉从小道一路抄回京城。
然而他的喘息声却没有瞒过洛嘉的耳朵。
洛嘉早将碍事的大氅与拖地的长裙丢在马车中,身上覆着她早上亲自帮贺云铮穿好的玄色劲装,虽然有些显大,但仍旧给她的美丽增添了一抹锋利与飒爽。
她故意打趣他:“我还没让你背,你便已经累了?”
贺云铮下意识屏息捂住她的嘴,低声喘道:“你小声些,我没累,你可是累了?我背你?”
他紧张到根本顾不上洛嘉的戏谑!
可饶是如此,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她的安危,她累不累。
洛嘉眼中的笑意便比这寒夜更温缓动人。
她屈尊降贵牵住他的手,弓着身与他一道在小道旁的林子中弓身前行:“我不累,但我想问问,你可后悔了?”
“后悔什么?”贺云铮下意识握回她的手掌,这才稍稍冷静些,在夜色寒风中低声回问她。
“后悔先前大放厥词,说我安排计划不告知你,所以这次被我掺和进麻烦里,让你如此胆战心惊。”洛嘉笑吟吟。
贺云铮脚下踩到块石头,另一只手握紧了腰侧佩戴的刀,转过头继续探路:
“不后悔。”
如果单只是被掺和进她的事情里,他不可能后悔。
洛嘉还没来及再笑着逗他两句,前方的小道上突然出现个人影,让贺云铮猛得止住了脚步。
在这等鹤唳风声的时节,任何动静都足以让他警钟大作。
而那人影似乎也听见了动静,狐疑地挠着脑袋朝里林子里看过来——
“哟,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和我一样没赶回城的人呢!”
对方又稀奇又激动地朝他们走过来,“二位也是要进京的吗?可要一道啊,这大晚上的郊外还怪吓人的嘞!”
贺云铮原本略显紧张,闻言稍稍放松了些许警惕。
能如此咋咋呼呼来沟通的,应当起码是个能说话的……
然而这想法还未宣于言表,洛嘉忽而贴近他身后,低声道:“杀了他。”
贺云铮猛地一震,下意识扭头看回去,只看到她对着走来的人依旧作出笑脸,没有暴露一丝一毫刚刚的冷酷。
“可这人……”
洛嘉笑而不语地将视线重新凝回他身上,只是这笑眼中的温度似乎不若刚刚那般温热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