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着府里人知道贺云铮也在她屋里,一整个中午加下午, 除了来送茶送饭的,鲜少有人过来打扰。
还有下人见贺云铮这么个伤患竟就坐在地上, 后头来送饭的时候不忍心还给带了个坐垫。
洛嘉瞧贺云铮攥着坐垫又尴尬又迟疑的样子, 终于没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
她抬了抬脚尖, 正好碰得到贺云铮的肩膀:“滚去榻上坐着, 免得叫人看见又以为我虐待你。”
贺云铮这才转头看向她, 露出了他来屋子里的第一个笑容。
干干净净的,和刚刚那蛮横强吻自己的小畜生完全迥异,洛嘉光想到便觉得嘴唇发烫。
然而贺云铮却没有顺从去榻上, 他似乎已经打破了和她相处的第一道禁锢,在洛嘉被他的笑容和真诚麻痹的过程中, 紧接就会打破第二道第三道。
狗虽然忠诚,却也最会试探主人的底线, 一旦它们觉得此处的关系可以再延伸一点,它们不会忍耐客气。
贺云铮勉强拿过坐垫,转身跪坐向洛嘉,虽然脸色微红,但还是坚定地问她:“你还生我的气吗?”
洛嘉手中随意拿过来的书页停在了半空。
她垂眸向下首的少年看过去,他的脸色还是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可他的眼睛是明亮干净的。
洛嘉挪开视线:“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给我找顿明确的不痛快?”
话虽如此,语气分明已经没有怒意了。
贺云铮眼眸微动,领会她微妙的情绪变化,直截了当地摇头:
“我是想来陪你的。”
握着书脊的玉指微微勾起,一时没有下一步动作和声音。
贺云铮却坚定如常:“我刚刚想了很久,最近我们……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冲动藏不住情绪,做事也冒失,经常惹到你,但就像我刚刚说的,”
他仰视的目光热度一点点攀升,身体也往前稍稍倾去,“你能不能试着多相信我一点?我虽然笨,但是我很听劝的,只要你和我多说两句……不,只要一句,给我一个反应的时间,我也会立刻相信你!”
他难以察觉的顿了顿,随即自以为露出个无比坚定可靠的笑容:“因为我都卖身给你了,只要你不让我走,我一辈子都会以为你首!”
然而他的恩人恶劣又刻薄,合上书页,眉目恬淡:“不是因为喜欢我?”
贺云铮好不容易想让自己多几分沉着理智,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可靠,被她这句话瞬间被破功!
洛嘉靠上椅背:“还让我多和你说两句,云铮,这就是你邀宠的小心思?”
邀宠?
贺云铮顿时结巴:“我没有……”
“不想邀宠?那你出去。”
她重新拿起书册,还没翻开,衣角便被猛得拽动,在书册侧边瞧见了贺云铮强忍慌张的眼:
“想!”
可恶,他,他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硬气!
但……她终归是默许了他刚刚那一长串请求了吧?
洛嘉却终于有了掌握回主导权的扬眉吐气。
她不得不承认,上午那短暂一瞬,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不能说没有慌张,可一连串出乎意料的反应发生后,她却忘了继续惩处对方。
时候一长,原先的怒气越发消散无踪。
洛嘉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坦然了悟,自己对这小马奴或也确实存了满意,而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便更不会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就畏手畏脚。
她垂下眼眸,看着这张纯澈羞恼的面孔,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慢吞吞放下书册,冲贺云铮勾勾手。
“过来。”
他背上的伤还未好,但并不影响让她靠坐在怀中。
贺云铮立刻撑起身体走来照做。
他的体格在不知不觉中越发趋向成年男子,哪怕需要正襟危坐以免扯到伤口,但长开双臂仍能将她搂得十分牢固。
洛嘉今日并不想做什么,她在雨天思绪粘稠,总爱陷入偏执与迷惘,然他的身体十分温暖,从刚刚将她迫在墙边时她便觉察了——
他带给她的除了那股陌生的忤逆和压力,更有他炽烈的体温。
他在一天天长大,想法和性格或许也会一天天改变,所以自己不仅要靠打骂,要更加深刻隽永地教会他,他的力气和他的脾性,不该用来与她拮抗,而是该用来更好的忠诚她、满足她。
为此,默许一些无伤大雅的退让,她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容忍。
洛嘉被少年略拥入怀中时,满不在意地想,她不惩处他,反而如此奖励,贺云铮一定在心中觉得自己是个阴晴不定古怪至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