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便是在这种时候掀开车帘跳下车来的。
她自己的侍卫由零化整,亦有几十人,比起犹豫不敢放手一搏的民兵,虞焕之领命之后转身杀入匪寨,几乎所向披靡!
洛嘉则在其余侍卫的保护下站在山寨口,目光灼灼地跟随虞焕之等人的身影,一眼望尽血路。
她看似温和纯善地开口:“将士们防备山匪已是艰辛,解救人质就交由府中的侍卫们去吧。”
县令与知州的脸色几乎铁青:“郡主!?”
若非她迎面便是鬼哭狼嚎般的人间烈狱,腥风血雨吹扬她衣摆烈烈,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还真好似个端庄慷慨的高门贵女。
可她不是,众人冒着大雨陪侍在一旁,见她扭过头,深黑的凤目沉遂,比吃人的黑夜更叫人心胆寒战。
“诸位大人不必言谢。”
这一瞬,县令与知州直觉,这位名声极差的郡主,似乎并不似她看起来那般浅薄荒唐。
虞焕之牢记郡主的吩咐,动作快而迅猛,就怕山匪们提前得知消息,为了掩埋罪证便将掳劫上山的百姓们全部灭口。
然而他领人一路杀到匪寨的监牢外,却猛得发现这里竟空空如也!
不仅如此,阴湿的草堆和腐朽的木门上还浸润着鲜血,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这血迹是才溅上去不久的。
加上他们先前在匪寨外面,碰上了傍晚派来追回贺云铮的手下,确信这小子真进了寨子,虞焕之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
是跑了……还是死了?
他也考虑过,郡主突然一改主意决定攻上匪寨,营救贺云铮占到了其中多少可能?
会不会什么谋略都是假的,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到底还是要回头救人才是真?
可万一真的死了呢?
虞焕之什么都不敢想了,短暂怔愣后,他知晓不能再多耽搁。
他带着人冲回匪寨门口,顶着狂风暴雨,颤声把自己所见汇报过去。
初闻消息,洛嘉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她身姿笔挺,纤长的睫羽遮蔽了身旁火把的光晕,把她的情绪包裹在深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了点头:“无妨。”
虞焕之不懂什么叫无妨,便听洛嘉继续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等擒获匪首之后,再逼问他可否抓捕过云铮便是。”
电光划过她的眼眸,她的面色隐在昏暗中,透出人眼难辨的惨白,又被她自始至终平静又端庄的语气拘束着,竟无人能分辨她究竟有没有一丁点儿的伤心或者遗憾。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直到这一句,虞焕之才若有所感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应是。
剿匪与救人火急火燎地持续着,陪在洛嘉身旁的县令崔长珂私下看了眼知州,露出隐晦地难言。
郡主非要死撑在马车外头纵观全览,甚至派出侍卫亲自督战,让他们想在匪寨中做手脚都做不成。
时间紧迫,他们又无从确认,这桩飞来横祸究竟出于何目的?
到底是王爷突然要借着郡主的手改变计策,还是仅仅是郡主个人所为?
若是后者,她如此矢志不渝地伫立在匪寨口,真是为了营救个家奴?
还是……要起他们的老底呢?
风中掩不住浓烈的血腥味,游走在官场上的人早都习惯这种味道,也习惯在这种味道里酝酿出不得了的鬼胎。
大家都担不起豪赌失败的后果。
郡主所带的侍卫虽多,可领头的那位武功最高的却被几次三番派入寨中找人,身边只余十个不到在护卫——
哪怕民兵们损伤惨重,但只要抓紧时机应该也能应付,到时候可以全部推到匪寨头上。
此山高远,郡主这等娇娘,一意孤行深入匪寨,出意外也再所难免。
再有听闻,王爷在京中的时候,郡主与他的关系其实也不是多好……
恶念一旦起头,就会在充沛雨水的滋润下飞速生长。
然而还未实施,异状陡生。
熟悉民兵的匪首躲避了重重追捕,心里恨毒了这帮说话不算数的狗官!
他终于从寨中一路潜出,眼见自己经年的经营毁于一旦,当即什么都顾不上——
“去给老子死!!!”
虽被侍卫们保卫着,但洛嘉毕竟站在了人群最前方,首当其冲便要遭这一刀寒芒。
更罔提这匪首存心要带走一条人命,除却手中高举砍刀,另一只手臂上更绑了锋利的袖箭——
电光火石间,原先众人一直没注意的寨外草垛里,一个矫健精壮的年轻人影悍然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