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怔愣。
洛嘉目光如有刀锋冰寒:“不过是个壮班皂役,流外品阶都算不上, 也敢自称朝廷命官,看来这小小县城, 还真是无法无天惯了。”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去将这县衙的县令给我拽出来, 我倒要
看看, 他在此处当得怎样神仙差事, 百姓受山匪鱼肉不曾治理, 连手下衙役都能自称个朝廷命官。”
虞焕之立刻沉目点头,挥挥手带了几个侍卫闯进府衙。
一时间,檐外雨声大作, 远处天幕隐有雷声轰鸣,小小的县城府衙犹如落尽旋涡最猛烈的江心。
曹婶等人艰难地互相搀扶起来, 缩在屋檐下,难以置信又惶恐不安地看向洛嘉。
这情况太突然了, 他们根本摸不着头脑,但终归洛嘉如今安然站在眼前。
曹婶挣扎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颤抖地开口:
“洛娘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努力想扮作平常的样子,可心中实在忧心,生怕她身后这些是“楼里”来捉她回去的。
洛嘉尚未开口,一旁侍卫低声呵斥:“放肆!这是永嘉郡主!岂容尔等唐突!”
曹婶等人被骂得一抖,短短瞬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而刚刚被扫了一腿,此刻满心辱骂又不敢多言的皂役径直长开嘴。
县令从县衙里头被虞焕之匆匆拽出来,连乌纱帽都没戴好,气急败坏:“你是何人,竟敢深夜擅长府衙,可是要本官治你……”
乍然听到这声,险些膝盖都软掉。
可他到底不是普通差役,强撑了一会儿,尖声质骂:“还敢冒充郡主!?郡主远在京城,要来这儿……”
话未说完,虞焕之终于不耐烦地掏出块令牌。
玄铁点金铸造,半点做不得假——
“晋王府!”
县令噗通一声跪在漫天大雨里!
粗鄙村民不知,他们这些浸淫官场之人日夜盼着高升做京官,自然熟络——
王爷的妹妹,永……永嘉郡主,不正是姓洛吗!
加上刚刚前来唤他的侍卫亮出了郡主令牌,县令心中已然确信,随即便宛如一脚踩空,颤抖着叩地大呼:
“下官西河县县令崔长珂……拜见郡主!”
满府衙的人都被惊醒,所有的差役与文吏都惶然赶至,同他们的县令一般屈下膝盖脊梁,里三层外三层,惶惶不安地叩拜这位来意不明的郡主。
洛嘉伫立檐下,心脏随着他们的呼喊,还有远处落下的一道道雷声,愈发跳动剧烈。
她藏于袖中的指尖再度微微颤抖,哪怕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尖叫着,要她藏起来,躲到屋中不要去看那满天狰狞的电光,她也坚定地挺立着胸膛,定定凝望远方——
她,不,躲,了!
拦住了报官的柳元魁,没拦住曹婶这帮村民,不就是命运给她下的通牒么?
凭何要一直这么委曲求全?
凭何她总是要向旁人让步?
她索性不躲了!
既然已决定要蹚一蹚权势的浑水,甚至特意留让刘叔在京中替她打点招揽人脉,那么不论是太后、世家,还是她那位不可冒犯的兄长的,她都早晚该蹚!
曹婶等人终于反应过来,目光震颤地看向眼前的娘子——
不是什么王府的家生子……也不是什么青楼里的姐儿!
她是屈尊降贵来他们的村的,铮哥儿是受了多大的体面,才能迎回这样的贵人,却被她们有眼不识珠推出了门去啊!
旁人不知,曹婶的心脏却像被刀扎了似的刺痛惶恐,颤颤巍巍跪倒在地,一个字儿都不敢再与洛嘉祈求。
夜雨汹涌,天地混为一滩。
几千里外的大漠黄沙漫天,亦如瓢泼的雨帘。
耶律衍带着一队人马匆匆回城,下马之后怒火几欲烧毁他的营帐!
“疯子!魔鬼!”
侍女们惊慌躲避他掀翻的桌案,谋事赶紧迎上前:“大王息怒!”
“息不了!”耶律衍猛灌下一口凉水,额角青筋仍在一突一突地弹跳,“你是不知道大邺的那位晋王爷究竟有多疯,我终于明白先前为什么我们的将军一直不敌了。”
“他就是个疯子,连自己手下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用来作以陷阱坑杀我们的人!”耶律衍咬紧牙关,狠狠拍了一把桌面。
谋事眼皮一跳。
确是个枭雄!
耶律衍平静了好一会儿,抹了把脸看向谋士:“不是说,他与大邺的皇帝关系不好吗,为什么还这么卖命?如今边关已连失十三城,他是奔着灭辽来的!”